浑身寒意从脚底板窜了起来,刘尔成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座位下一缩,往旁边一歪,就要躲过那枪口。
驾驶座前头的人也扭过了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尔成:“刘先生,我劝您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是已经换回本来面目的季和平。
刘尔成咬牙道:“找了你这么久,原来你在这里!”
刘尔成的座驾是加长劳斯莱斯。前头两个驾驶座,中间两个座位,后头三个座位,一共七个座。
刘尔成和陈魁坐在正当中两座位里头。
第一个枪口是从后头来的。
刘尔成打算从前头和旁边躲过去。
季和平的第二个枪口打前头一来,刘尔成的心就凉了半截。
躲不过去了。
完了。
他这车是花了大价钱做过特殊处理的,轮胎玻璃囫囵一整个壳都是防弹的。
但这防弹不防打车里头来的子弹啊。
季和平神情淡淡:“既然来了,就没什么敢不敢了。”
刘尔成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动,你别开枪。”
他看向陈魁。
刚才陈魁才说了那一句“对不住”,他车上就出现了这些枪和季和平。
这让人不联想都不行了。
陈魁也被人拿枪指着,前后两个,和他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陈魁没有挣扎过,自始至终都平静地接受了。
这让刘尔成更加怀疑了:“陈魁,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陈魁道:“不算早。”
刘尔成愤怒心道,那还是早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具体是什么时候?”
陈魁道:“一个小时前。”
一个小时前,那不正是宴会上?算算时间,应该是童秀敢跳完舞,那个什么达晨亚洲区代表进来了……
刘尔成咬着牙望向季和平:“千年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你果然是那个达晨亚洲区代表!”
季和平道:“是。”
刘尔成望向陈魁,惊怒道:“你知道?”
陈魁沉默。
这时候沉默就代表默认了。刘尔成继续道:“你当时就知道了?”
陈魁点头。
刘尔成几乎要破口大骂:“一个小时前知道了,你怎么不说?”
只要早一分钟知道,他们就完全可以逃生,不至于被瓮中捉鳖。
更何况陈魁是早一个小时知道,他们说不定现在都把季和平给反围剿了。
陈魁沉默片刻:“我说了,季和平很可能会暴露。”
季和平很强悍,可能不会死但是暴露后也会很危险。
这个答案令前头的季和平都有些意外。
陈魁会担心他?
刘尔成道:“所以呢?”他们要做的一切不就是要揪出季和平吗?
陈魁抬头望向刘尔成:“我答应过要对她
好。季和平受伤,她会很难过。”
说这句话时,他一向沉默严肃的脸上坚定但柔和了些,仿佛在坚持一件确切的真理。
她,并未说出其名字。但在这场合下,人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童秀。
季和平神色怔了怔,才明白了陈魁的意思,随即内心是难以言说的骇浪般的触动。
能说出这番话,陈魁这是真正把童秀放在了心尖上。
为她考虑。将她的喜怒哀乐放在了自己的之上。
仅仅因为秀姑娘担心自己,就不愿意拿自己让秀姑娘伤心。
陈魁……
这人的这份情深并非寻常人能够触及的。
刘尔成都要被陈魁气笑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落到了他人手里!
简直太荒诞了!
刘尔成咬牙切齿,呜呼哀哉道:“一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男人。”
面对刘尔成的质疑,陈魁未动容亦未有解释。
他不会向刘尔成解说他的心路。
因为刘尔成不会理解。
他是正经的刘家大少爷,打出生起就受尽宠爱,有数不清的人讨好着他。
而他虽然现在明面儿上和刘尔成一个地位,可他和刘尔成是不一样的。
他年少时,是跟随着母亲背负着未婚生子的名声在愚昧蒙蔽的乡村艰难孤独地长大的。
因为穷,因为名声不好,因为母亲的倔强,他自小从人群那儿收到的都是冷漠、质疑、嫌恶……与这些相比,连带着嘲弄的同情都是最轻的。
母亲是小小的他唯一的温暖与支柱。
母亲去世那天,他只有一个感觉——天塌了。
麦芽糖是母亲临终前唯一一个遗愿。
小小的倔强少年当时想的是——哪怕倾尽他的所有,他也要母亲不带着遗憾离开。
可冷漠的世道再次令他绝望了。
他跑废了双.腿,抛起了所有脸皮,放低身段的哀求,换来的只是一声一声嘲笑和拳脚。
在遇到小童秀时,他只是随口一问,甚至打定了主意,小童秀不愿意就直接将麦芽糖抢回去。
可小童秀答应了。
无条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