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城的夏天今年来得很早。
与夏天一同到来的还有瘟疫。
近几年闹饥荒,日子不好过,一伙土匪盘踞在附近城镇作威作福,打劫过往商旅,给老百姓带来比天灾更难以抵挡的人祸。
土匪和官府战乱连年,尸骨堆积,官府不去妥善处理,随便往乱葬岗一丢,任凭野狗啃食,天气转暖后爆发了时疫。
时疫在附近几个州蔓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眠城会遭殃,城内人人自危,街市萧条,这种情况下生意最不受影响的店铺便是医馆。
城西有一家康乐医馆,行医者是个年轻女子,平日戴着面纱出来坐诊,医术高明,收费低廉,很得人心。
苍黄国女子与男子平等,女子也可抛头露面做生意,不过做大夫的还是少见,康乐医馆的女大夫乃是花眠城医术最好之人,老百姓对她很敬服,尊称她为“女菩萨”。
这位女大夫正是连澄。
当年连澄未婚生子,时人议论不休,多有闲话,连澄父母连夜搬家,从关东回到江南家乡,弃文从商,经营起医药产业。连澄不愿永远在父母羽翼下,想自己闯荡一番,带着孩子来到花眠城,几年下来,康乐医馆成为本地最大的药铺,连澄的医术远近闻名,连县太爷都喜欢找连澄看诊,对康乐医馆赞不绝口。
连澄赚了些钱,盘下隔壁一幢大屋,开了药铺,叫做康乐药铺。连看诊带卖药形成一条产业。
今日又到了连澄坐诊的日子。
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大马车从街那边驶来,连澄坐在软垫上打量四周,连翘端着果盘,时不时喂小姐一口干果蜜饯,自己偷吃了大半。
坐在连澄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衣,气宇轩昂,手拿折扇,为连澄介绍这辆花眠城最豪华的马车。
“孟公子这辆车确实很漂亮。”
连澄看孟之舟讲得口干舌燥,只得敷衍一句。
“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啊,这么多钱弄一辆马车,何必呢,”连翘嘴里塞满梅子干,说话含含糊糊,趴在小姐旁边耳语,“这要是换成药材,能救多少瘟疫患者的命啊,换成米面,更加活人无数。”
连澄瞪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连翘拿手挡住嘴巴悄声道:“难道小姐不是这么想的吗?你也不喜欢这种公子哥吧?”
孟之舟见女仆俩窃窃私语,不觉得被忽视,欣赏着连澄绝美的侧颜,怎么看怎么喜欢。
“连大夫,你可喜欢这辆车?”
连澄礼貌性点点头。
孟之舟开心地道:“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既然连小姐喜欢,车便送给你吧。”
连澄吓了一跳,追求自己的人见过不少,出手这么大方的可不多,孟之舟不是情种就是个呆子,这样的人怎么做生意,他爹是花眠城首富,孟之舟能守住首富基业吗?
孟之舟继续道:“连妹妹不说话就是接受了。”
不过片刻,已经给连澄换了三个称呼,从连大夫到连小姐、连妹妹,看来再不阻止一会该叫夫人了。
连澄赶紧拒绝:“孟公子好意连澄心领,只是小女子无功不受禄,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还望孟公子收回。”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收回之理,若连妹妹不好意思,不如也送我一个东西交换可好?”
说罢,一伸手摘下连澄一只珍珠耳坠,放在掌心把玩。
珍珠耳坠闪着莹润的光,衬托出孟之舟的白嫩面庞。
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再加上纸扇和绸缎白衣,也算个风流倜傥。
可惜连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于他自认为倜傥的行为完全无动于衷。
“小姐,耳朵没被拽疼吧?”连翘凑过来耳语,“那只耳环能买三辆马车,你怎么不说?”看一眼洋洋自得的孟之舟,往嘴巴里扔了一颗花生,“你对这个人有什么感觉吗?”
连澄偏过头,轻声细语,“有一种被油溅到的感觉。”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连翘被花生卡住了。
孟之舟帮忙拍连翘后背,连翘看着他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仿佛一桶油泼过来,又想笑又想咳,脸憋的通红。
连翘好不容易把花生咳出来,乖乖坐在连澄身边装闺秀丫鬟。
“连妹妹。”
孟之舟刚叫了一声就被连澄打断。
“我年纪比你大几个月,你还是叫我连大夫吧。”
孟之舟从善如流:“澄姐姐。”
连澄无语。
好在康乐医院到了,连澄和连翘从马车里下来,三个人在门口分别,连澄趁机婉拒马车并讨回耳环。
“澄姐姐,等坐诊结束,我来接你回家吧。”孟之舟抓紧一切接触机会。
“不用了,我已经和一位小公子约好,每天一起回家。”
孟之舟不悦道:“哪家公子,比我家还有钱吗?比我还高大威猛吗?”
连澄向远处一招手,一个背着单肩书包的七八岁小男孩欢快地跑了过来。
“我说的人就是他。”连澄笑起来,“儿子,过来娘这里。”
连清澹蹦蹦跳跳投进母亲怀抱,双手拦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