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是阴谋、诡计、杀戮、战争,都不可能再生根发芽。因为我已经重新转世成人了嘛。
我在妈妈的子宫里,梦到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还不睡?宇智波鼬问我。他解开了发绳,长长的黑发披在枕巾上,眼睛被月光映得雪亮。我不说话。隔了一会儿。他便躺在了我的被褥上,伸出手臂,轻轻抱住我。
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佐助都不听这东西了。
但你睡不着呀。隔着被子,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要不要喝牛奶?
你怎么比我还像主人?
我往他的胸口靠近了点。隔着软薄的布料,那颗小小的心脏轻快地跳动着。
我好害怕。我说。我们生来就要杀人吗?可是人是杀不完的。村子里的人不喜欢宇智波,哪怕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只是存在,却已经没有人在思考这份存在起源于何处。
我们杀得死愚昧吗?我们杀得死偏见,杀得死欲望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什么也做不到。可是我明明知道。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我不想杀那条小狗。我好像流下了眼泪。我也不想杀人。
宇智波鼬安静地看着我。他还很小。我也很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应该还是孩子吧。隔了有一会儿,他抬起手腕,动作轻柔地擦干净了我面颊上残留的水渍。
如果有那么一天,这里没有战争,也不再需要我。他说。你喜欢点心店吗?就像甘栗甘那样的。我们一起开一家那样的小店吧。
我不会做点心。
我可以学。他低下头,额头紧紧抵着我的。我学东西很快。第一个的话,先学会做甜馒头,第二个……就三色团子吧。你觉得怎么样?
他抬起眼睛,好长好长的睫毛快要扇到我的脸颊。
我想要红豆馅和豆乳馅的。
好啊。
…那样的话,我们的店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小店。谁也想不到平时安静和善的点心师傅竟然是退休忍者……!怎么感觉在小说里看到过……
鼬笑了起来。于是我也笑了。我并不去想那个日子是否会到来。也并不去想腐烂的根会孵化出怎样的恶果。我掀开被子盖住宇智波鼬,他握着我的手,很快就把冰凉的被窝捂热了,甚至真的小声哼起了歌。
今晩はお月さんここからじゃ見えないけれど*
…………
……
我睁开了眼睛。
在凝视了五分钟天花板后,才发现自己手脚健全,既没有发烧病死,也没有随大势所趋死在末日,更不要提转世一说。卧室的窗帘拉得很紧,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我从床上爬起来,听见膝骨传来耳酸的啪啦脆响,还没踩到地板,门便被缓缓推开,露出宇智波鼬背光的脸。
他不赞同地叹气:“把鞋穿好。”
“你好烦。”我吸着鼻子,“你是我妈吗?”
他的身后飘来米和鸡蛋的香气。
我坐在床沿,看着他透光的发隙,又有些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这里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一个久居异乡的旅人,在某间屋子里看见了幼时点燃的烛光,也会认为那是梦中才有的情景。
可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想。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们、你……我知道发生过一件事,有可能不止一件事。只是想起它们,一阵难以描述的眩晕与恶心便袭击了我的喉咙。宇智波鼬回来了…他敲响了我的房门……我不知道他。我不认识他。
世界末日要来了。
“现在几点了?”
可是现在是世界末日。
“还早。”但他这样说,“我煮了粥。”
“你怎么比我还像主人?”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们永远不会去思考那些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以历史只会不断重演,裹挟腐烂发臭的残骸,一遍又一遍。我的胃里是不是有一根千本?它好重,又好轻,刺得喉咙满是将涌未涌的铁锈味,一张嘴,流得满地都是。
我说不出话了。
我不想说话了。
他于是慢慢地,缓顿地走近。鸦鸟收敛长翼,抖去雨露,冰凉柔软的翎羽蹭着我的脸颊。他探出手,轻轻将我的团在掌心,很快就把失温的手指捂热了。
“但你很痛苦。”宇智波鼬的声音很薄,“我听见你在哭。”
“你听错了。”我打断他,“我没办法再哭了。”
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猫的眼睛一瞬不眨。
他离我更近、更近,好像要让人看见那些瓷一样白净的肌肤下的血肉,热腾腾的内脏。不用那么做,他也一样温暖。
我是一具埋在地底,冰冷麻木的尸体。
真奇怪。好奇怪啊。我的头好痛。我搞不清楚我说了些什么——可能我什么都没说。我靠在他的胸前,听见有什么东西沉闷地响起来,扑通扑通,快得可怕。我问他,你在胸口里藏了什么东西?他说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只是一片虚无。我摸到滚烫的肌肤,柔韧的肌理,一枚饱熟的果实跃动。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窗外传来了轰鸣。
啮合的齿轮撕咬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