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卫乃洪武二十年信国公汤和所设,都指挥衙门设于定海县城,此地南控昌国,北倚临观,乃舟山重镇。
卫下统辖郭巨、大嵩、穿山、左所、右所和在舟山的中中所及中左所等7所,计有兵丁五千余名,大小战船200余艘,实力居浙江沿海九卫之首。
嘉靖年间,福建都指挥卢镗、都督佥事前大猷和参将戚继光等先后率兵驻扎定海卫数年,与倭寇鏖战于甬江南北,威震海疆。
现任指挥使骆大均也是将门虎子,乃抗倭名将骆尚志之子,世袭指挥佥事出身。
骆家乃“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之后,骆尚志为浙江余姚人,秉性质实,勇力善斗,臂力更是绝人,能举千斤,军中号为“骆千斤”。
骆尚志从军入戚家军,非军籍世职,也非武举出身,更非捐纳升级,完全是从行伍小卒拼杀脱颖而出。早年任大同参将,征剿西虏颇有战功。在援朝抗倭战争爆发前,骆尚志以原官钦差浙直、调兵神机营左参将入朝作战,此后数年在朝立下赫赫战功。
在朝期间,骆尚志助朝鲜训练新军,以戚家军训练方法训练朝鲜军队,授以“鸳鸯阵法”、“辛酉刀法”,甚至亲自到军中舞剑用枪,悉心教授。朝鲜方面将骆尚志所教绘图配文,编成《武艺图谱通志》,朝人称之为“十八般武艺”。
援朝归来后,骆尚志官至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于万历三十六年逝世。其子骆大均承袭世职,任定海卫都指挥使。
因而从骆尚志算下来,骆大均实戚家军之后,只是与父辈相比,骆大均却是逊色许多,虽也是少年时就从其父身边,但毕竟资历尚浅,未曾真正上过战场,因而,能得任定海卫指挥,实是托其父荫庇,以及戚家军余福。
不过有一事却在戚家军后人中闹的沸沸扬扬,那就是骆大均曾与原江南吴淞总兵戚金因事发生矛盾,二人争执谩骂,官司都闹到朝堂上,最后被皇帝下旨训斥,闹了个灰头土脸。
因戚金为少保世侄,骆大均与他这般闹将,自是引得其余少保后人不满,故在戚家军后裔中,骆大均这人甚是不得人心。若非其父骆尚志余荫所庇,浙江无有良将分任,骆大均未必就能出任定海卫指挥。
然而,骆大均与地方士绅关系却极好,任职定海以来,于沿海走私大开便捷,官船私用,使得他在浙江官评极好,深得浙江官场器重。
传言浙江参将沈有容若去职,接任者便是骆大均,假以时日,或可出任浙江总兵官。若能如愿,则骆大均便是继戚金之后,戚家军后人所出的第二个总镇。
中左所被袭之时,骆大均并不在定海,而在宁波赴知府吴某的宴席。
这吴某即将任满,浙江布政衙门和巡抚衙门均以上上考评向吏部推荐其为浙江按察使司,只待吏部核准,奏请皇帝下诏,吴某就能高升。
按察使为一省大员之一,骆大均虽是世袭指挥佥事、定海卫都指挥使,正三品大员,然毕竟是武官,无法和文官同日而语,赴这四品知府宴席,当不得屈尊一说,反而还要感谢人知府大人请他。
宴毕,吴某自有安排,盘恒两日后,骆大均方回定海,至半道,中左所失陷消息才姗姗来迟。
骆大均大吃一惊,连忙带人匆匆赶至中左所,到了平倭港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尽是废墟,营房被付诸一炬,炮台被拆毁砸烂,军械钱粮但凡有用之物,遍寻不见。港口也无有一艘船只停靠,只几艘烧的坏了架子的海船尚自支撑着飘浮在海面之上。
更叫人愕然的是,两百多中左所官兵尸体被堆于沙滩之上,千户蒋国筌的首级被悬于一木架之上。
木架下有一牌,牌上有字,乃血书,云:“敢犯内臣者,无论文武,皆可杀。”
“这…这…这是什么人干的!”
骆大均暴怒之余,将那木牌一脚踹毁,又质问先行赶到的穿山所千户蒋雄等人,为何不将官兵尸体掩埋,任由在这日晒雨淋。
蒋雄和自杀的蒋国筌虽都姓蒋,可二人却无关系。蒋国筌是台州人,他却是宁波溪口人,且其家族还是溪口望族。曾有风水先生观过他家风水,说蒋家他日必有灵龟现世,大富大贵不可一世。
灵龟不灵龟的,蒋雄不信,风水先生的话能有几分真,但不可否认,他溪口蒋氏却是人杰地灵,自国初至今,出了数位文武大员,使得蒋家风生水起,地方无不礼遇。
只家族风光与他蒋雄无干,他非嫡子,其父乃是庶出,至他更为庶出,家中又不曾家族余荫,所以家道艰难,使得蒋雄不得不在十多岁投军以求混口饭吃。后得沈有容将军看重带在身边为亲丁,二十年拼搏,方有今日之地位。
其实,蒋雄也不过只比指挥大人早半日赶到,内中原因,他却是不便和指挥大人盘出。
不过,指挥大人的怒火却不能由他无枉受了,因而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骆大均听完,眉头不由微皱:“这么说,国筌自寻祸了。”
蒋雄微微点头,有些事情他相信指挥大人比自己更清楚,毕竟没有指挥大人的首肯或默认,蒋国筌未必就敢自行其事。
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不得指挥大人一肚子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