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医疗室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再次意识到:
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挂掉呢?
这样我不用再思考怎么擦鼻血这个深奥的问题,当然,现在也不用考虑了,因为护士会帮忙擦掉。
熟悉到生理厌恶的白炽灯,还有那熟悉的仪器滴滴声,我侧过头,意外发现一团毛毛绒的金发。
好吧。
也就男妈妈彼得柔软的金发显得还有那么一丝丝人世间的温度。
它看起来乱糟糟的。
以往它会被彼得打理的很好,就像猫咪会舔舐自己的皮毛,把自己弄得油光水滑。
他守在我的床边,头埋在手臂里,露出半张闭着眼睛面容沉静的脸。
我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可以摸摸他的头发。
但最终我没下得了手。
首先,猫咪没有给我「来摸我吧」信号,我这叫趁人之危。
我想要信号,不想要趁人之危。
其次,他醒了。
他睁开眼,那只蓝色的眼睛看到我了,他抬起的脸上印着可笑的睡痕,下巴上长出青色的胡茬。
再其次,其实我们还在冷战中,或者说,是我单方面冷战他。
因为他在一个月前的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的红蓝之争中,笑了我。
我默默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假装自己醒过来是他睡懵的幻觉。
隔着被子,他的声音朦朦朦胧的,但那团乱了的金发依旧留在我的视野里。
“感觉怎样,你还好吗?”
“要喝水吗?”
他好烦。我不渴。
我想喝气泡饮料。
这里躺着的,是一具编号为007的尸体,身边只有一个絮絮叨叨的哀悼者。
她生身前没有自己的名字,死后也没有坟墓,因为她很珍贵,珍贵到要装在福尔马林的玻璃密封罐里展览给别人看。
布伦纳博士会说,这是霍金斯国家实验室编号为007的实验体,她没有什么杰出贡献,只有一张名为《星夜》的画作流传于世。并且还不是她的单人作品。
而她生前最后的愿望,是希望将她放进去的研究员给她留件衣服,让她保留最后的体面。
“你饿了吗?”
他好烦。尸体才不会觉得饿。
我蒙着头,拒绝和彼得说话。
我看到他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然后趴在我床边,隔着被子低声说,“你能听见吗?007(Seven)。”
我没有动,但我的呼吸好像暴露了。
他低声温柔的恳求,“如果我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不会逼你,但我请求你的原谅,原谅我。”
“……”
好吧,我认为这是一个求和信号。
我在被子里小声说,“你笑了我。”
“我没有笑。”
“你笑了,我想让爸爸换成红色易拉罐的时候,我看见了。”
“所以,即使蒙住眼,你也可以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是吗?”彼得凑的更近了,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
“抱歉,那时我确实笑了。”
他很快认错,坦诚的告诉我,“但我并不是嘲笑你,敢和爸爸提出要求...我觉得你很不可思议,并且,我有点佩服你。”
“007(Seven),你是特殊的。”
虽然他说的话很好听,但只是这样是不行的。
我很谨慎地问了他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将决定我要不要原谅彼得:
“那么,你喜欢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他似乎有点想笑,但憋住了,这让我以为那翘起来的一点弧度是我的错觉。
“...百事可乐。”他说。
我慢慢拉下被子,露出脑袋。
“所以,我们和解了?”
我点点头。
以百事可乐的名义,我宽恕你过去的无礼。
我原谅你了。
他露出微笑,“想喝水吗?”
彼得·巴拉德,不愧是我认定的男妈妈。
就着他端来的温水,我喝了一口,尝到里面葡萄糖的丝丝甜味。
“喜欢吗?”
我点点头。
我喜欢甜味,但我不喜欢糖果。
作为奖励的糖果,它看起来闪闪发亮,诱惑感十足,可是另一端往往连接着布伦纳博士的铁链,他总想把那玩意套在我脖子上。
虽然彼得的审美不行,但作为男妈妈,他很细心,和他的相处也会让人感觉舒适,放松。
“我很高兴睁开眼看到的是你,不是爸爸。”我说。
彼得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 ,无声“嘘”了一下,眼神示意医疗室的监视器,那里正闪烁着红色的灯,示意它正在认真工作。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醒过来。你进医疗室的时候,鼻血流的太吓人了。”他小声说。
紧接着他的声音压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