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十点整，布伦纳博士推开彩虹室的门。
他总是偏好深色西装，还有我觉得颜色很有格调的领带。头发已经变成银白，脸上带着历经了时光与岁月消磨的沟壑，却还像年轻时一样精神十足。他亲切地和我们打招呼：
“早上好，孩子们。”
“早上好，爸爸（papa）。”
我们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列队站好，异口同声道。
布伦纳博士插着腰，心情极好的环视了一圈，犹如看花园里长势良好的植物，“大家今天感觉如何？”
“很好，爸爸。”我们回答。
“非常棒。今天，你们的姐妹，007（number seven)，回到了我们中间，正好，我想也是时候上一堂课。”他说道。
场面很安静。
站在我对面的几个孩子互相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脸上并什么期待的神色。
看起来大家的早上其实都不是很好。
“我们去训练室吧。”布伦纳博士说，并看向距离门最近的014，“014，可以为我们拉开门吗？”
“好的，爸爸。”
014跑出队列，非常听话的拉开彩虹室的大门。
布伦纳博士向他点头，“谢谢。”
训练室是一个黑色空间。
目之所及，地板，天花板，墙壁全是各种黑色，数十个冰冷的白色射灯将整个黑色空间照亮。墙壁上安着厚实的黑色吸光泡沫垫，交错的金属网格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另一侧还安有单向的观察窗，从里面看，它不过是一面普通的大镜子。
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倒映出布伦纳博士和训练员的黑色皮鞋，还有靠墙站成一排的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那双光着的脚。
光着脚，靠墙站在一排，头发也被剃得只剩2厘米，听起来很像囚犯。
囚犯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莫名有这样的概念，听说是被关在监狱里，犯了错的人。
监狱又是什么？
大概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像实验室这样？
我站在冰凉的黑色地板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强忍寒意钻进脚底的不适感。
所幸的是我们的训练服能包裹四肢，还有一点点厚度，至少比只能遮到膝盖的短袖白色病号服好太多，这是为了在训练时可以避免我们受到更多的擦伤。
如果能给双鞋就更好了。
早点结束吧，我心想。
“今天的课程，我们要讲一下规则。”
布伦纳博士站在我们面前，一一扫视我们，“我们是一个大家庭……”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我一直有上课走神的坏习惯，反正只要注意到关键的信息，就不会被布伦纳博士捉到。
我看到布伦纳博士身后的彼得，他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白色护工服，白色裤子，黑色皮带，黑色皮鞋，双手背在身后安静的站在那里。
安静，但是很显眼。
在这黑色空间里，原本不是特别亮，颜色偏暗沉的柔软金发，经过头顶的射灯一照，简直闪闪发光。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彼得呢？
我奇怪的想。
注意到我的视线，彼得向我看过来，他露出一点点微笑，但很快收敛回去。
我表示理解，现在是他的工作时间，布伦纳博士还在呢。他已经被职场霸凌了——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我看得很明白，所以我是不会让他被布伦纳博士挑刺的。
于是我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注视着地面。
他看起来没有生气，关于我在他的夜晚故事会上睡着的气。
“所以，我们需要确定新的规则，来规范大家的行为，这需要大家共同遵守……”布伦纳博士要说到关键的信息了，我打起精神。
“第一，尊重、爱护你们的兄弟姐妹。”
“第二，不可以争抢玩具。”
“第三，不可以在训练室以外的地方争斗打架。”
“……最后一条，”他停顿了一下，“不可以说谎。”
“你们可以做到的，是吗？”他问。
“是的，爸爸。”我们说。
“很好。”布伦纳博士满意的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我，“007，请上前。”
我低着头默默上前两步。
“两周前，你们的姐妹007在彩虹室晕倒了，有人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他问。
这一刻，彩虹室悬了两周的鞋子终于落在了地上。
真是令人不安的久，我想，这也许正是布伦纳博士想要的效果。
悬于头顶的利剑，可怕的不是它的落下，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落下，太折磨人了。
没有人说话。
布伦纳博士等了一会，依旧等不到有人主动开口。
训练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吗？”他问，目光重新停留在站出队列的我身上，此刻我真心希望我的超能力是隐身，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007，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我摇摇头。但他依旧注视着我，于是我小声说，“我忘记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