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在并不浓郁的夜中,稀薄的月光像面包店里永远掺杂着其他液体的糖浆,挂在砖红的瓦砾上。
凯文打了个嗝,酒精沿喉管而上,从口腔喷涌而出,最后与空气交融,现在所有在他一米以内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醉醺醺的酒鬼了。不过不管是从他剑鞘上繁复而古老的铭文,还是从他衣角的血渍,都可以知道这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一群愚民,竟然认不出王城的骑士,还妄图袭击我。凯文右手提着巨剑,新鲜的血液还在沿着刀刃流淌。
不愧是穷乡僻壤,根本不配和王城相提并论。凯文哼了一声,此前安东尼还一直劝他四处游历,如今看来,这些边缘城市简直相似得令人失去兴趣——全由顽劣的穷人、脏污的环境和混乱的管理组成。
前面的巷子似乎有人在打斗,酒精催化不活泼的神经,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凯文昂首阔步,想让这些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官员看看什么才是称职的治安官。
凯文的巨剑是怪脾气的马修亲手打造的,沉甸甸的精铁,足有半人高,剑身宽厚,表面镶有各类导魔的宝石。刻纹的时候,马修托人来问他的想法,凯文作为帝国首席学院根本没上过一节课的“优秀”毕业生,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只得翻阅了一下父神的教典,从中挑出一句“肃然敬立”交差。
常年陪伴魔导士的兵器,一般都被珍而重之,因为介质定型后很难再被改变,而在冶炼过程中,刻纹这道程序是对介质影响最大的。
刻纹,即是镌刻纹路,这里的纹路是一个统称,图案、字符、甚至没有意义的涂鸦都算在内,但工匠通常会选择教条或是神明的象征符号,这样就会给介质异变一个大致的方向。
因此,当巨刃挥过之时,已经做出逃避动作的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意,身体不由自主地想挺直,在思想与□□的斗争中,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巷子里昏暗一片,巷口的油灯忽明忽灭,被振翅的飞蛾簇拥着。凯文一步一步往里走,微弱的光点在锋利的剑尖上跳跃,依稀可以窥见血雾一角。
凯文走到尽头时,只有一个人还站立着——就是因为看到有人被围殴,凯文才决定挺身而出,他清了清嗓子,用戏剧的浮夸腔调道:“无辜的的旅人啊,我已为你肃清前方的荆棘,感恩伟大的父神吧,是祂赐予我们这灵魂的相遇……”
利刃的寒光映在那人脸上,凯文迟钝的大脑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他不再说话,只是眯眼看。
金色的发如同炽热的夏阳下海浪折射出的璀璨金光,金鸢尾下隐隐露出一只蓝眼睛。
凯文从记忆中找出了一个对应的人,他立马换上宽慰的笑容:“哎呀,原来是骑士长大人,我早说过不能对这些刁民仁慈,您看,他们可不会因为您的慈悲而停手啊。”
他把手搭在男人肩上,就像不久前搂住年轻男人那样,“安德烈斯大人,真是许久不见您呀。想要去喝点什么吗,或许波尼克苦啤——这可是卡拉市的特产。我们队长可想您啦,天天都念着您呢——”
鲜血从嘴角流下,剧烈的疼痛使凯文挣脱了酒精的禁锢,他看着这张被宣告死亡的脸,一时竟想不起任何咒语,这也使他错过了最佳的求生机会。
他感受到心脏被利刃搅碎,魔力从指尖流失,称手的巨剑也失去控制,“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所有刻在骨子里的、陪伴他生死的、或繁复或简略的咒语都化作他最后一声不甘的祈求:“父神在上,助我……”
安德烈斯拔出匕首,男人庞大的身躯倒下,凯文和他瞧不上的刁民们躺在了同一片血泊里。
“啧”安德烈斯拨开散乱的发丝,贯穿右眼的伤痕展露出来。他见过这孩子,在克里斯汀娜的护卫队里。克里斯汀娜是个迂腐的家伙,她在乎任何人的性命,更别说被她视为正义的护卫队的队员。
何况,在王城待了二十多年,安德烈斯哪能不知道那些老家伙多宝贝自己家的孩子,恐怕在凯文死的一瞬间,这座城就已经被封锁了。
索菲亚可以借用亡灵之眼,露辛达有秘法可还魂,这些尸体必须得处理了。安德烈斯从一地的尸体上摸走了匕首、短剑之类,随手扔出一枚小刀,唯一的光源飘忽着落到地上,劣质的灯油浸进泥土里。他将尸体堆叠在一起,退到巷口后,把一把火柴点燃扔进巷子里。
火光腾起之时,安德烈斯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
只是这条巷子位置实在微妙,处于平民区内,离孤儿院远,却靠近大教堂。
刚接到王城来信的克里斯汀娜揉了揉眉心,凯文突然的失踪打乱了她的安排,虽然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威胁到凯文的生命,却也不能不找——难道她的管理方式真的有问题,她的队员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反抗?
以斯拉安静地站在窗边,呼吸声也放轻,避免打扰克里斯汀娜的思路。
帝国首席、正义骑士、沃尔家族最年轻的家主——克里斯汀娜,他居然能叫她一声姐姐,而她也用宠溺的眼神包容他的失礼。感恩维多利亚陛下!
他很早就认识克里斯汀娜,远比克里斯汀娜知道他的名字要早。这位骑士恐怕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因为维多利亚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