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书房掌上了灯,金咏德和金纳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挥退所有仆侍,四下无人,金咏德才大惊失色:“纳儿,你方才那是何意?”
金纳亦惶惶不安:“父亲,我若不那样说,您的命……您的命就没了啊!”
“可是,你哪里会解毒……”金咏德坐立难安,“你根本对毒一窍不通,那些记在你名下的毒药,其实……其实都不是出自你手啊!”
他道出了只有他和金纳知晓的秘密。
传闻金家家主之子金纳,一手毒术炉火纯青,制做的毒药奇诡精妙,有市无价,是世间少见的毒药天才。
但其实,金纳却是个草包。那些精湛的、为他扬名的毒药,根本不是出自他手。他只是抢了别人做出的毒药,抢了别人的名声而已。
金纳紧紧攥着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步伐越来越慌乱:“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若是治不好谢无晏,他那些属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父亲,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您死……”
“别急,让为父想想办法。”金咏德狠狠捏了捏眉心,半晌,缓缓道,“让四丫头出手吧。”
“那个晦气东西怎么能见人?”金纳慌张驳回。
“你我都知道,那些记在你名下的毒药,其实都是四丫头做的。她精通毒道,兴许真能解了谢无晏的毒。”金咏德沉吟道。
“可是那谢无晏精明得很,她若出手,谢无晏一定会发现异常的。”金纳惴惴不安,“到时候谢无晏若知晓了金家的毒药不是我做的,而是她做的,那可怎么办?”
若被谢无晏拆穿了他是个草包,不仅他的名声完了,谢无晏甚至有可能青睐四丫头,成为她的倚仗。
四丫头那个晦气东西怎么能有倚仗?
金纳不安,金咏德也觉得不妥。
但他毕竟年长,很快就想出了对策:“我们可以让四丫头悄悄医治。”
“悄悄……如何悄悄?”
“待会儿为父为谢无晏开一副助眠药,待他睡得沉了,再让四丫头进去诊治。”金咏德道,“至于谢无晏身边服侍的人,你要想个办法支开。”
金纳仔细回忆了一下谢无晏身边的人:“谢无晏的两个侍卫正在外面布防,身边只有一个女婢服侍,那女婢年纪很小,想来很好糊弄……儿子定然能支开她。”
“但是……”金纳还是不安,“四丫头会听我们的话吗?”
“她不敢不听。”金咏德捋着胡须,面容露出了一丝阴狠,“别忘了,她那病怏怏的娘还得靠我们养着。”
……
将将入夜,月上枝头。
虞雪坠将帕子丢在谢无晏脸上后,又飞快地将帕子拿了下来。
她仔细盯着他的脸,见他仍一无所觉地深眠着,才呼地吐出一口气。
方才她太过于生气,不小心做出了如此粗暴的举动,万幸谢无晏睡得沉,什么都没发现。
虞雪坠将帕子折了折,丢在水盆里。
即便重生,上一世的那个雨夜仍然让她耿耿于怀。
每每想起,她总会觉得窘迫愤慨。
虞雪坠不再看谢无晏的喉结,也不打算再继续帮他擦身了。
就难受着吧。
她闷闷地剜他一眼,揣着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回忆甩了个干净。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虞雪坠拍拍脸颊,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金纳,见到她,他的脸上浮起亲切的笑意:“姑娘还未歇下吧。”
虞雪坠点头,心中一喜。
总算让她见到了金纳。
她瞬间抛却了方才的不快,请他入了房中。
虞雪坠一直惦记着解药之事,她有很多问题想询问金纳,但她不能表现得过于心急。
金纳夜晚至此,必然是有要事,她最好等他忙完再问。
虞雪坠盘算着,客气地开了口:“大郎君是来看我家大人的么。”
“是的,大都督病症正在变化之中,我不放心,再来看看。”金纳笑着说。
两人交谈间,已走近谢无晏的床榻。
金纳将谢无晏伤处的药带解开,细细查看了一番,回头吩咐道:“你,帮大都督换一下药。”
他吩咐的是他身后的女婢。
虞雪坠也回过头看了一眼。
方才金纳在门外时,她就发现了这个跟在他身后的女婢。金纳作为家主之子,身边跟几个仆侍很正常,她原本并没多想。
但此时那名女婢站在明亮的烛光之下,虞雪坠看清了她的形貌,眼睛忽然一顿。
这名女婢……实在不像个女婢。
她太瘦了,看年纪和虞雪坠差不多大,但脸颊塌陷着,眼底下挂着两团硕大的青黑,神情疲惫至极。金家仆侍的衣裳松松垮垮套在她的身上,显然并不合身。
这副样子,实在不像是奢华世家里的女婢,倒像个路边逃难的难民。
女婢听了金纳的吩咐,提起衣摆跪坐在榻前,沉默地为谢无晏换药。
虞雪坠从背后打量着她。
她的发梢也是枯黄的,鬓间簇新的银簪子与她暗淡的发色格格不入,不太像是她的首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