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间,一辆青蓬马车摇摇缓行。
田间地垄上的杏花都开了,雪白的一片,风一吹,纷纷扬扬飘散满天。
“吁——”从枝桠相接的林间小道中穿行而过,马车忽然在一棵杏花树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株枝干如云朵般伸展开来的杏花树,一个妙龄少女靠坐在树下,脸庞光洁,双眼微闭,似乎还在睡梦之中,洁白如雪的花瓣积在她的肩头、散开的裙摆上。
驾车的少年跳下车慢慢走近杏花树。
虽然脚步很轻,但他的靠近依然惊飞了停驻在少女鼻尖的一只黄色蝴蝶。
少年的目光随着那蹁跹的蝴蝶移向远方又转了回来。
“姑娘、姑娘……”
那少女被花香般温柔的嗓音叫醒,一睁眼,温柔而和煦的目光撞入心里。
“你是谁?”那女孩揉了揉眼睛问道。
“我是秦明。”那少年笑了笑,语声温和。
“秦明?!可是沧州林府的秦明?”
“嗯。”
少女惺忪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流露出无限喜悦,她靠上前一把抱住了秦明,甜甜地叫着:“秦明,秦明……”
“姑娘……姑娘……”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女子亲密接触,不由得脸红心跳,他挣扎着,轻轻地推开了女孩。
女孩捏了捏他俊秀的脸庞,惊讶又失望地望着他,“秦明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月儿呀……”
“月儿,你是月儿!你是云舒伯伯家的月儿!”记忆中那个翩翩如飞鸟一般的女孩的身影浮现脑海,他重新拥住了月儿。在她耳边低低地唤道:“月儿……月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激动,欣喜,感慨,难过,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秦明的眼眶忽然被什么浸湿了。
良久良久,他才放开了紧紧抱住的手。
“秦明,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月儿打量着他,笑嘻嘻地道。
月儿上前比划了一下,“啊,比月儿高了一截呢。”
秦明低头笑了。
是啊,十年已过,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仍比较瘦弱。
月儿也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扑闪扑闪地望着他笑,对于秦明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纯粹而真挚的笑容了。
他也满心欢喜,向月儿笑道:“月儿,快跟我一起回林府,爹见了你也一定很开心!”我也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只是这一句他藏在了心里。
这一天的天空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和煦,淡淡的树影落在泥地上,落在路旁杂生的野草上,野草好像梦一般随风摇曳,摇落了草叶上洒满的杏花花瓣。
在一片花雨之中,马车颠簸着向远方驶去。
一路上,月儿的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她说起流萤谷的四季、说起野蔓坡上一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说起谷中那泓瀑布底下名为“照影”的常常腾起白雾的深潭、说起曾在雨夜救起了一只受伤的雀儿……说起父亲,说起自己时常想起秦明,想起十年前随双亲在外闯荡的经历……
秦明一面赶着车,一面默默地听着,眼角泛着笑意。
“那秦明你呢,这些年你有什么趣事儿呀?”
秦明忽然感觉侧脸有些痒痒的,眼角余光一瞟,原来是月儿不知什么时候从路旁扯下一根杂草,正笑着用那野草毛茸茸的一端挠着他的脸庞和耳垂。
“这些年秦明一直和爹呆在林府中,林老爷很器重爹,前两年已让他担了管家之位。我每日所做之事不过陪爹料理些家务,分担些烦忧罢了,算不上趣事。”说这话时,秦明的眸子中忽然有黯淡的光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转变了笑颜,问:“倒是你,月儿,你怎么会独自出谷呢?云舒伯伯他们怎么没有来?”
“这个嘛,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月儿眨了眨眼睛,嘴角努力向上弯成了一个弧度。
听到月儿这样说,秦明不再追问。
车轮碾压过道路上的碎石还有枯枝,咔哧咔哧的声音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对了,秦明,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月儿打破沉寂。
“是这样的,前些天是老爷的胞妹陶夫人的生辰,老爷着爹和我带人送去贺礼。待到将行之时,陶家少爷忽对他母亲道,‘娘,您老人家时常念叨着外祖母、舅舅、舅妈,可家中大小事务均需要您亲自操持,您老人家抽不开身,正巧林府的人都来了,就让我和他们一同回去,代您到林府看望看望外祖母,聊表孝意吧。而且璟表哥学识渊博,一向诲人不倦,他也要回来了,近来我学业上确有些困惑之处,若能得他指点迷津,必能大受裨益’陶夫人同意了,于是,陶少爷就和我们一起启程。
“行至中途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带一件极为重要之物,吵着闹着非要掉转马头,怕耽误大家的行程,爹一面安抚他,一面让我驾车返回陶府去取。来回耽搁了两三天,为了尽快赶回林府,我抄近路,这才碰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
“你进马车休息吧,我要加快速度了。”秦明拎起缰绳,轻轻抽打着车前的骏马,马儿受疼疾驰起来。
月儿听话掀起帘子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