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点位上,程迢走上升旗台,将上面的旗降下来。
这面旗经历了风雪的摧残,已经有些破了,但程迢还是将它仔细地收好。然后从怀里拿出新的国旗,挂在升降绳上,将旗身握在手里,扬臂一挥。
旗帜迎着东方那轮初升的“红日”,在长风中飒飒作响。
程迢往后退了一步,注视着迎风飘扬的国旗,风雪迷了他的双眼,但没有模糊那抹鲜红。
他利落地敬了个军礼,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身后的队伍也整齐地抬臂,手臂强劲有力,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敬礼声好像压过了风雪。
升完旗后,程迢和徐向东留下来给界碑描红,其余几人把东西放下,又继续巡逻。
大地被冻成了一片冷冰冰的钢板。
描完红,巡逻的队伍也回来了。
几人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儿,用石头架起一个“灶”,然后生火。
蒋柯和薛明拿着口大锅舀了一锅干净的雪放在火上,等雪化成水了之后,程迢拿着一个装满了泡面和鸡蛋的大口袋走过来放在地上。
一群人围上来撕泡面。
锅里滚烫的水冒着热气,泡面饼一放进来,很快就变软了。
他们又把料包撕进去搅拌。
有个人激动地说了句:“香味出来了!”
然后就是七嘴八舌地附和:“好香啊!”
“快快快!全放进去。”
徐向东拿着瓢,给迎上来的一个个碗里打面和鸡蛋。
“我要多一点汤!”
蒋柯拿着筷子敲着碗喊,然后欢欢喜喜地端到一边去吃了。
程迢吸溜了一大口,被烫得不停哈气。他走到蒋柯旁边,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蒋柯。
蒋柯一愣,连忙要给他夹回去。
程迢挡了他一下,说道:“别废话,给你你就吃。”
他眯了眯眼:“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你就安心受着吧,再过几年你也要照顾新兵了。”
蒋柯很年轻,入伍的前几天刚过了十八岁生日,比当初的程迢还要小。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愣愣地问:“程哥,你想家吗?”
程迢看他一眼,反问:“你想家了?”
蒋柯点点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才刚来几天……”
“想家才是正常的,谁不想家啊,”程迢知道他今天第一次走巡逻路,肯定会有很多感慨,“可是明明知道会想家,你还是来了。”
蒋柯只沉默了一会儿,便抬头说:“因为我想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这是一个不知道要融入多少血肉,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的四个字。
这里的每个人都跟蒋柯一样。
他们怀揣着同样的信仰,相聚在了遥远的西部高原,在这里燃烧他们的热血和青春,筑成了一道捍卫祖国的钢铁长城。
身后围着的人吃着热腾腾的面,不知是谁突然感慨了一句:“有家的味道了。”
两人循着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程迢转过来拍着蒋柯的肩膀说:“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家。”
*
转眼就翻过去了一年,元旦那天,江春遥和村里几个大姐下山买东西。
到街上的时候,路边有个五岁的小男孩在哭:“我就要那个!”
他手指着摊位上的平安豆。
旁边应该是他母亲的一个妇女拖着他往前走,敷衍道:“等下回来买,回来再买,啊。”
男孩一边回头看那平安豆一边挣扎着不走,哭闹着:“我现在就要,阿妈给我买嘛!”
他母亲气急,又嫌丢脸,狠狠敲了他脑袋几下:“你个不省心的东西,那玩意儿就是专门弄来骗你们小娃儿的,花那冤枉钱干啥?”
男孩不听,哭得更厉害了。
母亲上手拧他胳膊,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哭声。
虽说小孩挨打是常有的事,但总归有人看不过去,女人的同伴上前把男孩拉到自己身后,劝道:“算了大姐,满满还小。”
满满应该是那男孩的小名。
陈姐在一边应和道:“是啊妹子,买不买算了,打孩子做什么。”
江春遥也走上去,满满突然跑到她的身后,一抽一抽地哭着。
女人有些尴尬地笑笑,小声说:“太贵了,要十多块呢,有这钱还不如买几斤米。”
怎么说也是别人家事,她们也不好多管,那个叫满满的男孩很快被他母亲拉走了。
江春遥几人也要到别处去逛逛,她走时,回头看了眼那个挂着红绳的平安豆。
她的记忆里,也有过这样一颗平安豆。
江春遥七岁那年,秦玥在家带刚出生没多久的江春园,而江继明带着她去菜市场买菜,路过了小学门口。
小学门口的那条街总是很热闹,每天都有不同的摊位摆在那里,卖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要进菜市场的时候,江继明想顺便去打两把牌,便让她在门口等着。
江春遥就穿着大拖鞋蹲在一边等江继明。她百无聊赖,于是四处张望着观察摊贩和行人,一转头,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