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金雀街两道上挂着许多灯笼,风一吹,左摇右摆。
李府上下更是红火,院子里添了各色彩绸,八仙桌荷叶似的落在庭院。
李与尘早早就起身,母亲不在身边没有什么要紧的,总归是自己决断罢了,她要坐做这京都城里第一个替自己张罗及笄宴的姑娘。
芳慧芳春替她细细上妆,眼前人肤若凝脂,雪白的皮子上隐隐显出些桃花的色泽,一双眼睛眨动时泛起清波,娇俏之中更杂两分冷淡。
“姑娘,若奴婢是个男子,一定要想方设法将您娶回家的。”芳春搁下香粉盒子,她往日便只看着芳慧动手,今日算是勤快,捧了捧盒子。
芳慧哂笑,“胡说八道,你若是个男子,可就得在前院待着,别想见姑娘一眼。”
李与尘无意打趣,过了今日,她便是个大人,凡事都需靠自己看分明,无论是皇宫还是朝堂,她都得竖起耳朵仔细听风声,前几日在皇后寝宫那样无助而仓皇的时候,她再也不想有了。
“去把衣裳拿过来吧。”
大夫人两年前寻苏绣师父定制了一块湘妃色云锦,去年制成,又请京都赫赫有名的师傅给自己量体裁衣,两日前她试过,分毫不差,想是她走前才叫人改过尺寸。
李与尘肤白,湘妃色上衫更显气色,她随了母亲的喜好,爱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今日满京都的贵女公子都会过来,以她李家的地位,穿着不宜过于招摇,湘妃色正好。
“姑娘,平华公主已经到了!”院里进来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朝里屋喊了一句。
李与尘垂眸看铜镜,半晌没挪开,“请她去正厅喝茶,我就来。”
“姑娘不必急,眼下不到巳时,公主来得早,常嬷嬷已经预备下了。”
“她到底是公主,我得罪不起。”她既无钱也无权,倚着李家能活就好。
脚上蹬了双玉华飞头履,小步往外头去了。
平华公主都来了,太子估摸着也会来,他先前那么算计着要娶自己,无非是看上了父亲的权和钱,眼下已经在他手中了。
她想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男宾与女宾分隔两厅,倒时还是避着些,眼不见为净。
“李姑娘叫孤好等啊。”
假山里弯弯绕绕,李与尘从孔洞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方才她过于出神,此刻四处一望,身边竟已没了人。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此时寻我何事?”她稍行了礼便站直了,见那人身穿一件红色大氅自假山后走出来,冬日阳光刺人眼眸,耀得她睁不开眼。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齐衡言语散漫,目光在人身上溜了溜,她打扮起来颇能入眼。
“若不是大事,平华公主还在等臣女,殿下容臣女先行一步。”李与尘眉心动了动,唇角不可察觉地往下垂,转身就要走。
“站住!”齐衡双手背在身后,从她身边走过,“开席前,站在孤身侧。”
“为何?”她偏头,耳铛上的小珍珠晃了晃。
“你我亲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总得正经传出去,否则,孤害怕李尚书有缓兵之计。”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耳朵上,这耳垂小巧玲珑,透着些粉色,他想咬上一口。
李与尘双目猛瞪他,“殿下先前说图的是臣女,如今臣女已然与殿下定亲,成婚不过是早晚的事,何以如此心急?”
冷声细语落到齐衡耳朵里,他笑笑,“孤凭什么告诉你?凭你很快是孤的妻子么?”
她哑然,颤动着两瓣嘴唇没有说出话。
“李尚书家财万贯,孤缺银子,行了吧。”见人眼底似乎泛起一层薄薄的淡红色,一双杏眼用力瞪他,齐衡耸了耸鼻子,随口接了句。
还是真心话。
“平阳公主还在等着,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女便先去忙了。”她不看他,眉心还蹙着没松开,甩一甩袖子就要走。
“回来,平阳没找你,孤与她一道来的,借她的由头与你说句话罢了。”齐衡转了转手上的玉戒,一手伸了一半想拉住她,却被人闪开了,他不知怎么有些心虚。
李与尘抿着唇,面色微动,“母亲不在,今日还有很多事忙,即便不是平阳公主,我也需招呼旁人。”
齐衡仿佛此刻才意识到今日是她及笄生辰,冷着脸,平淡吐出一句,“李与尘,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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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越发忙起来,李闲左右逢迎,逐渐显出疲态,却还强撑着。
黄河与京都相去甚远,一月间跑了一个来回,他的身子有些受不了,大夫说需得好好静养,可阿尘的及笄宴一辈子就这一次,他愿意累些。
“李尚书!”李闲方喘了口气,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他眯起眼睛望了望,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端端正正向他行礼,脸上神色看不分明。
想起来了,去年殿试见过此人,得了个探花还是榜眼,反正不是状元,如今不知在何处供职,“是你啊。”
“学生方维见过老师。”
李闲颔首,目光又往府外去,已经摆饭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来,“进去吧。”
方维穿着一身素布衣,上头一朵绣花也无,这身衣裳倒叫李闲想起来了,刑部主事方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