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不轻易与外界交互,再叫上古时候没有素描画像上偏差甚大,她扮做男子至少能隐上月余,待原主的兄长姒清泽带着云州属官赶到盛京,一切阴谋便不攻自破。
却没想到被发现的如此之快。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村子,并在途中留下痕迹,将追兵引开,以免牵连无辜村民。
回到院子里,姒云迅速将能代表她身份的饰物一裹就要离开,临走之前她本想与方伯和受伤躺在床上的小娃娃打个招呼,想了想却不了了之。此时与她撇清干系,对他们更有好处。
站在门口,姒云最后忍不住回头环顾,却还是没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时不容待,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暗夜中,天光暗淡,暴雨狭着铺天盖地之势倾泻而下,狂暴得仿佛永不止歇。两岸夹道的山峦峡谷,全都在雨中失去了轮廓,逐渐消逝无形。
前方的路愈见模糊,姒云举着被泥土浸染的华贵外衫在山道间跋涉,上面勾勒的金线、镶嵌的宝石,全部在雨中、在泥土中,化为深沉的暗色,再无曾经的鲜亮华丽。
可即便有这样一层外衫遮挡着,依然有雨点透过被腐蚀变薄甚至化去的珍贵雪蚕丝,直直砸在姒云的面颊上,冰冷如刀。她洁白光华的面容,也在这样连天的暴雨中,化为了斑驳的红,像皮下洇着血色。
眼见前方有个逼仄的山洞,或可容下她的身影。她惊喜不已,如释重负,蜷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不久后,在姒云走过的山道上,在被氤氲成一片水气的山峦峰林中,一道长身玉立的白衣身影手持一把天青色油纸伞,不疾不徐地走在雾气弥漫的山野之中。走着走着,他突然顿了一下,眼尾余光流转间,走向一旁的草丛。
饱含雨水被打落的野花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宛如一副充满古韵的凄美画卷。一颗明灿红艳的宝石展现在暗淡的天光之下,流光溢彩。
倒映出男子微微动容的神色。
黑乎乎一米见方的山洞下,少女双手抱膝,皱着眉头蜷缩在潮湿的山洞内。即便已经紧贴内壁,却依然挡不住被风吹斜的雨线飘落在她身上,引起她肌肉皮肤生理性不自觉的抖动,然后迅速泛红,成为大片大片殷红起疹的一员,在领口缝隙处柔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
男子手握三枚姿态各异的凤钗和宝石,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手中的伞不自觉的靠近,挡去洞外的斜风大雨。
他从未想过凤霖皇城中骄奢淫逸、视男人为草芥玩物贵女们,在一代代放浪形骸的教诲纵容下,竟然还有人拨云见雾,在意这些低贱男人的性命。
甚至不惜以身犯陷。
这还是他所知道的朝云郡主吗?
可她究竟是不是假冒,在盛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突然,“轰隆”一声,雷电乍响,天地为之一亮。
睡得极其不安定下,姒云被雷声炸醒。她头疼欲裂,眼帘沉重地只能掀开一个缝隙。
迷糊中她以为她在做梦。
深深浅浅的山雨水迹中,一道白衣身影衣袂翩飞挡在洞前,为她遮住了溅入的风雨。
天光逆着他的身影投下,仿佛给他蒙上了一层微光。让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觉得此时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从内而外从未有过的温和与绻缱,就连落在他身上的雨丝都变得温润剔透,整个浊世似乎都只为了衬托他而存在。
傅容卿。
她想她果然是在做梦或者已经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在困极累极被追兵追杀的绝境中,看到了消失已久的可以救她于水火的人,不由失笑。
但她还是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不知道她如果死了是不是会回到现代或者被绞杀在时光洪流中。但如果可以,她想为这个世界做一些改变,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