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等小事犯不上你亲自出马,淮化那边也有不少军务需要整顿吧?你离开小半年,不会乱套吗?”
李邺同燕山在一片开阔的竹林中闲步。
“要乱套了才好。”
他神情漫不经心?,语气里?充满了作壁上观的味道?,“上头那位不就是觉得我作为中间派,过于出风头了么?我如今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地?游山玩水。”
“西北不乱,他还想得起?我来?”
李邺听出他的意思,不由得啼笑皆非地?摇头,“你啊,还真是……”
燕山这个人是没有多少家国情怀的,他奋不顾身地?出生?入死,并非真的是为了替大绥开疆拓土,为万民安身立命。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就想出人头地?,想功成?名就,想在这个世道?站稳脚跟。
燕山实?在太?想封侯拜相了,有时?候他身边的人也不明白这份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
凡人为功名利禄奔波半生?者数不胜数,可大多不是图财就是图利,酒色财气总得沾一位,否则有什?么奔头呢?
但他不同。
他既不贪图名利,也不爱享乐,许多副将都看不懂,这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到底图什?么?
“诶——”
李邺在两株细竹间发现了手握纸笔,写写画画的观亭月,于是别有深意地?冲燕山一挑眉。
“那个,莫非就是你找了很多年的……”
他透过层叠的疏影望向坐在方石块上,偶尔停笔思索的姑娘,目光幽邃地?承认道?:“嗯。”
“哦……原来是观家的大小姐。我说呢,你会平白无故如此?紧张这么个破客栈。”后者抱起?胳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又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点评道?:“唔,长得很漂亮,属于……大家闺秀的长相。”
“可以,眼光不错。”
话?才说完,李邺眼前忽的一亮,似笑非笑说,“不过,看起?来她即将有麻烦上门了。”
观行云正针对“东坡肉”的制作工序细无巨细地?阐述。
什?么肉要挑哪个部位的最合适,葱姜蒜料酒酱汁什?么时?候放,小火焖到几成?熟给
肉块翻身……
观亭月头都大了,听两句记三句。
“生?姜刮去皮,大葱斜着切……酱汁两勺,猪肉煮出血水后再洗干净……”
她嘴里?喃喃念叨着,冷不防一抹寒光从天而降。
“噌”地?一声清鸣。
几十?斤的乌金重剑带着挑衅的愠恼笔直地?束在她身侧,把坚实?的泥地?砸出皲裂地?一道?口来。
观亭月攥着笔,满眼匪夷所思地?抬头。
那是一双煞气十?足的虎目,唇边还有两片挺风骚的小胡子。
观亭月:“……有什?么事吗?”
“我听怀恩那些没见识的愚民称你是盖世无双的大英雄!”这或许是名中郎将,二十?出头,恰是年轻气盛,肝火冲天的年纪,多半忍了有一路了,“说你单手能?掷出一柄丈八钢枪,于数丈之?外取敌将首级。”
他把指头一晃,对准她鼻尖,“我不相信!来和我比一场。”
李邺瞧这窈窕纤细的姑娘拍拍裙子站起?身,忍不住摆首,轻轻“啧”道?,“范元忠这个愣头青,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对上他可讨不到点好。”
燕山却?慢条斯理地?一笑,“谁讨不到好,还不一定。”
听了他此?番口气,李邺在心?头小小的诧异片刻,“怎么,你觉得范元忠会输?”
“那小子虽说行事莽撞,毫无对敌之?智,但手上功夫在军中却?是一等一的出众,连我和他切磋,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姑娘貌似平平无奇——能?比他厉害?”
燕山闻言,也不着急反驳,只颔首示意前方。
不远处的观亭月已依言走到了一块临时?辟出的空地?上,她在面对挑衅时?素来不谦让,哪怕过了这许多年,也依旧是有求必应,非得揍得来者跪下叫爹不可。
“瞧见没——”
“你别看她穿着轻便简洁,又是发髻又是长裙的,周身挂的那些东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腰间反光的银色衣带是条软剑,韧性十?足,能?刚能?柔,最克近战。”
李邺不由专注地?瞪大了眼。
“手腕的那一圈链子,放开来便是钢鞭,有五六丈之?长,束缚力极强,一旦缠上轻易挣脱不开,打群架的时?候效果显著。”
“还有头顶的发簪,也是一柄匕首,专用?来出其不意的;背后腰上的小玩意隐藏着暗扣,拔开是把回旋刀,两端带刃……”
这位大老?粗听燕小侯爷如数家珍地?把观亭月从头到尾分析了个遍,惊叹不止,“真看不出来,她年纪不大,玩的东西倒是很讨巧——还别说,这点和你挺像,记得早些年你也是鸡零狗碎地?背着一堆武器,走哪儿带哪儿,随时?随地?能?和人干架似的。”
燕山唇角牵动了一下,眸中露出几分骄傲,“那是自然。”
手边不能?没兵刃,这是观家军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