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闻言奇怪:“他在宫中?怎么,你去接观老?夫人的时候,没能把他一块儿带出来吗?”
观亭月望着夜色摇头,“那时四处都很乱,我们家因为大势已去,不?少女眷忙着卷走金银细软,连个能主持大局的也?没有。我回?到京城,府上一片狼藉,而城里逃难的百姓多如?过江之鲫,想要打探消息根本不可能。”
“听闻起义?军一路高歌猛进,不?日就将兵临城下,奶奶年事已高,我只好先带着她离开。”
她不知道江流在外亡命的年月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少年从来不提。
观亭月看得出他不?愿意谈旧事,便也很少主动问。
“生江流的时候,我娘体质就不?算太好,而后缠绵病榻,没多久就过逝了。”
她叹惋道,“所以这孩子自小瘦弱,并不是个学武的苗子。家里也?没有强求他一定要在武学上有什么建树。”
院子里?,江流被双桥亦步亦趋地踩到了脚后跟,当下转头来便要炸毛。
后者给他吓得顿在原地,很快见他仍背过身往前走,于是厚着脸皮继续不依不?饶的黏着。
观亭月慢条斯理地歪头看。
“等将来他长大了,再问问他想做什么。”
“读书考功名也?好,从商跑买卖也?好,大江南北游历也?罢……反正干什么咱们也?供得起。”说完,意有所指地侧目朝他一挑眉,“是吧?”
燕山笑得无奈,“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信手捞了观亭月的一缕青丝放在唇边轻嗅,目光却落在底下,神色很深远,倒多出点别打算来。
翌日清晨,春分一过去,早起就时常能见到和煦的暖阳。
江流尽管功夫稀松普通,但为人勤勉,刚至拂晓便在花园里练拳了,一招一式打得扎实认真,拳风还扫下来几片树叶,很是有模有样。
一套拳法正收尾,余光忽见得有人行来。
燕山在边上已经瞧了一阵子了,等他打得差不多,这才慢慢走近。
“这些谁教?你的,你姐姐吗?”
少年傲气地轻哼,“幼年时家里?的师父教的……”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搭话了,急忙装腔作
势地补上一句,“与你何干。”
他却也不?以为忤,反而慢悠悠地一笑,“你多年习武,底子不?错,却并没有专精哪一门武学,大概只用以强身健体。”
江流不?以为意,“那又怎样。”
燕山仍道:“读书上也?极少看孔孟,做文章,倒是杂集志怪买的更多些。相较之下,我见你似乎对占星卜卦,数术玄学颇感兴趣。”
“如?何?”他语气带着引诱,“要不?要我想办法,让你进司天监?那里的许多还是大奕旧臣,很合适你。”
江流敏锐地捕捉到了阴谋的气息,怀疑地盯着他,“你想收买我?”
“对。”他并不避讳,“我就是想收买你。”
少年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大人,只觉自己的节气都叫人侮辱了。
“哼,我劝你别做这等打算。”
他梗起脖子,“我才不?会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改变自己的立场。”
燕山提醒道,“是么?你可要考虑好了再说。”
“若真想我认你……也不?是不行?。”江流刻意卖了个关子,“只要你肯去找皇帝辞官致仕,等身份清清白白了,我自然叫你一声姐夫。”
燕山听完不?予置评地轻笑:
“看样子,你的确是很讨厌绥官。”
“怕了?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是吧?”江流见他不?再言语,只模棱两可地举步离开,在心底里?更添了几分?坚定。
果然。
连为我姐归隐山野都做不?到,还叫什么毕生所爱!
一看就是个骗子!
于是乎,他怀着难以宣泄的愤怒,把以往半个时辰的练拳延长到了一个半时辰,待得半上午才大汗淋漓地走出金府。
——他答应了金临,要去市集上看看有无新出的戏曲本子。这位兄台近来想唱曲儿了。
当下,街巷已经十分?热闹。
左边卖的是肉脯、咸菜、梅花包子,猪羊荷包;右边则是蜜饯、瓜果、分?茶、酒水。一些做瓷器古玩生意的商贩立于街侧,拢着嘴叫卖。
江流从熙熙攘攘中穿过,冷不丁却听见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四?周的吵杂里?脱颖而出。
那是个老?妇的哭声。
他其实之前便已瞥见一位老?太太坐在铺子门边,心下本
不欲多管闲事,正咬咬牙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然而,这位老?妪登时嚎啕得更加厉害了,听得他着实于心不?忍。
“老?人家。”
江流只好又退回?来,蹲在她面前,“您怎么了?是有什么难处吗?”
老?太太一把年纪,满头银发,哭得声泪俱下。
“我苦啊,小娃娃……把屎把尿养到二十有五的儿子,如?今叫人陷害进了牢狱,想替他伸冤都不能。我孤苦无依一个人,以后可怎么活——”
接着她断断续续地诉苦,说自己儿子多么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