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12月24日,伦敦伍尔氏孤儿院。
艾德琳把车停在孤儿院门口,轮胎在原本洁白无痕的雪地上留下两道污黑肮脏的车辙。天空是灰蒙蒙的,孤儿院门前看不到任何圣诞节装饰,二十年代的经济停滞似乎断绝了孤儿院慷慨的捐款来源。
她裹好围巾下车,另一边,她的丈夫爱德华也踏上了冰冷的雪地。
“我觉得我真是疯了,才会跟你一起,在圣诞节来这儿领养/孩子。”艾德琳甩上车门,拿出钥匙锁好。这年头,你可不能期望没人偷车。
“艾德琳亲爱的,相信我,我预感今天我们能领养到一个奇迹。”
“哦?你的预感就是:因为我今天带了一顶羊毛(Wool)帽子,所以我们要去伍尔氏(Wool's);因为圣诞节是个好日子,所以我们能领养到一个好孩子?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个物理学家——”
“别这么死板啊,艾德琳。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个数学家,数学需要灵感!”爱德华蹦蹦跳跳地往门里走,活像一只大兔子。
两人笑着走进了伍尔氏孤儿院,这笑声很快就引来了科尔夫人。她打开了大门,用机警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的衣着,微微颔首。“我是科尔,这里的孤儿院管理员。先生,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们想要领养一个孩子。”艾德琳认真地说。
“在圣诞夜?”科尔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这惊讶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身把他们迎进门内。“跟我来吧,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我是爱德华·赫普特,这是我妻子艾德琳。”
爱德华顺手关上大门,一片最后的雪花飘到他脸上。转过头来看科尔夫人,只见她听到这个姓氏的瞬间脸都僵硬了,立刻变得恭谨起来,低头的角度都带着上世纪的拙劣的奴隶气。爱德华不由得撇了撇嘴,不过科尔夫人倒是没说什么。
她带着他们走过冷清的大厅,摆在那里的圣诞树都褪色了,枝桠难看地张牙舞爪着,像一头黑色的怪兽。大厅的背面是一岁以下的婴儿房间,那里的墙壁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令人庆幸的是,婴儿床位上的被褥倒是干干净净。每个孩子都被放在一张栏杆生锈的小铁床上,大概有十张床,每张上面都有从前的六位数编号。
“就要这个。”艾德琳指着第三张小床说。
那张床上是一个快满一周岁的男孩,他没有睡着,也不像其他醒着的同伴那样哭闹,只是端端正正地靠着枕头坐着,睁着幽暗的黑眼睛看着他们,沉稳又安静,那双眼睛里仿佛装着宇宙的深空,或者人间的地狱。
他床上的名牌写着: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生于1926年12月31日
“夫人……”科尔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看起来或许很漂亮,也很安静。但我不建议你带走这个男孩,因为他是个……”科尔夫人忌惮地看了那个男孩一眼,他冰冷的目光正锁定在她身上,她压低声音说:“他是个魔鬼。”
“噗……哈哈哈哈哈哈——”爱德华爽朗地大笑起来。“哦抱歉,科尔夫人,不过你刚才的笑话真是太好笑了,我那点儿可怜的礼仪没能抑制住本能。我就知道来这儿少不了欢乐,艾德琳你说呢?”
“大人,恕我直言,这并不好笑!”科尔夫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压抑着怒火,尽量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最文雅的词语讽刺这个小东西。“他周围的东西经常摔碎,一个月前,有一个护工看见他手上悬浮着一把餐刀,把她吓得哭号传遍了整个孤儿院。从前我们是两个婴儿睡一张床,和他在一起的那个莫名其妙掉下去,若不是发现得及时,那个可怜的孩子就冻死了!你们看他的眼神——看到了吗!”
冰冷,毫无感情,高高在上。
但是艾德琳看到的是聪慧,冷静,生就不凡。
艾德琳的目光扫过他的名牌。汤姆,一个毫无特色的名字,世界上有无数个汤姆、迪克和哈利,这个名字本身就被用来指代平凡的芸芸众生。
不过她能确定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的目光下移到铁床上的编号。
142857
“爱德华,你看那里。”
“那是……哇!走马灯数?”爱德华惊喜地叫起来。
“大人……什么走马灯数?”科尔夫人迷茫地问。
爱德华兴高采烈。“一个神奇的数字!一到六倍的乘积是这几个数字的变换。哦——我的孩子,就你了。科尔夫人,麻烦你办手续吧。”
第三天,科尔夫人一脸担忧却又解脱地收好这个孩子仅有的东西,告诉赫普特夫妇这个孩子的来历和他母亲的遗言,然后把他们带到了领养登记处。办手续的是一位有着金色卷发的甜美女人,由于领养的孩子必须缀上领养家庭的姓氏,改名是必须的过程,她问这个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
“汤姆·里德尔·赫普特?”爱德华征求他妻子的意见。
“不,我不喜欢汤姆这个名字。”艾德琳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实话,他的母亲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但我觉得她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