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和萧令仪身处的小道上僻静悠长,两侧皆是高至半身的灌木丛,二人循着声音往层层叠叠的灌木丛后望去,绿茵遮蔽下是座看起来很是破旧的小亭子。
萧令仪皱眉,高声道:“何人?”
听到萧令仪的声音,从亭子的座椅下钻出一个脑袋,女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眼前两人,鼓着嘴,眼神委委屈屈的:“阿姊怎么是你啊。”
萧令仪有些诧异,但还是语气严肃:“伯媛,你在此处做什么?”
萧伯媛气鼓鼓地站起,直接坐在了亭子的椅子上,用力地踢了一脚亭子木制的柱子,发出很大的“哐”的一声。
“阿娘和祖母呢?她们真的不管我了吗?”
萧令仪见此冷声:“伯媛,不得无礼,公主在此还不快行礼。”
萧伯媛这才注意到越昭,连忙起身,慌慌张张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小女见过公主,公主金安,方才怠慢是小女之过,还望公主大人大量。”
越昭见她这一些列操作轻轻笑了出来:“起来吧。”
萧令仪见越昭神情,松下一口气,但还是带气地瞪向萧伯媛:“还不快过来。”
萧伯媛攥着衣角,鼓着嘴,却依然挺着腰背,大步走来。
“家中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莫要计较。”萧令仪见她如此,叹了口气向越昭道。
越昭好久没见到这样鲜活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下来,摇头道:“无事。”
“参见公主。”萧伯媛行至越昭面前再次行了一礼。
“嗯。”越昭点头,“起来吧。”
等她起身后越昭才问:“你方才在那做什么呢?”
萧伯媛斜着眼试探地看了眼萧令仪,见萧令仪没看她只直视着前方,才犹豫地开口:“原以为是家中长辈会路过此地,不想是公主路过,方才之事请公主恕罪。”
说完又深深福了一礼。
怕是在与家中长辈闹脾气呢,越昭心想。
不过他人家中之事就不便多问了。
“怪不得方才宴上没见到呢,原是在这儿呢。”越昭将话题转了个放向调笑道。
在来之前,檀嬷嬷特意将萧家的人物关系给越昭反复说了几遍,越昭今日就是靠着这些记忆,将人脸一一对上。
萧家后院老夫人是曾经的萧丞相的夫人。
如今后院主掌事务的是萧丞相的二儿子夫人,也是萧令仪的叔母、萧伯涯和萧伯媛的母亲。
而萧令仪的父母,则于早年萧令仪还在襁褓之中时,远赴当年那场与西夷轰轰烈烈的西庶之战,埋骨西北。
来时一直未见到萧伯媛,在小宴上见萧令仪手边空缺的位置时越昭就心生了好奇,竟是在这儿遇上了。
萧伯媛有些脸红地抿了抿嘴角。
萧令仪则是直当地接话:“伯媛你莫要再与叔母闹脾气了,如此这样闹腾,也会伤祖母和叔母的心。”
萧伯媛听到这话一瞪眼,气鼓鼓道:“她们伤心重要,难道我的未来就不重要了吗!”
“祖母和叔母当日也只是提了一嘴罢了。”萧令仪叹了口气摇头,“并未真的逼着你嫁人,更何况叔母那般疼爱你,你如此行事也只会伤到爱你之人。”
萧伯媛顿时像是个被哪一句话点燃的炸药,声音突然尖锐:“今日说我闹脾气说我疯劲大、不顾家中利益,可若我不闹若我不发这个疯,谁来顾及我的利益,谁来考虑我的未来!”
“阿姊你就在这儿看着,今日我若是妥协一步,他日等待我的便是更加摆脱不得的命令。”
萧令仪被她这么一唬,想要反驳什么,可看了眼身边的越昭,只得压下脾气,好声好气道:“伯媛,当日叔母真的只是偶然提了一嘴,并非真的要你嫁他,何况他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的模样,你是叔母亲生女儿,叔母又怎会委屈你呢?”
“什么一表人才,我看他朱右清就是一脸谄媚歪相!”萧伯媛打断萧令仪的话,“你说她们爱我,就自当尊重我的意愿,不若难道要向你一般,大伯大伯母都不在了还要听祖母的歪理日日去皇宫里就为碰那劳什子皇帝的面?阿姊你真的喜欢那皇帝吗?你真的想去那个日后再与我们难以见面的皇宫吗?”
萧令仪的脸一下冷了下来:“大胆,还不快闭嘴。”
萧伯媛的嘴跑得快,此时被萧令仪一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朝着越昭跪下:“公主恕罪,伯媛一时气话冒犯了公主,伯媛并非有意作想,请公主恕罪。”
说完双手相搭于地,头低低地埋了下去。
萧令仪也跟着跪下,但没有弯下背脊,只是举起手臂双手相搭,低头将额头靠于手背上。
“家中姊妹言行无状,请公主恕罪,皆是无心之失,萧家忠心耿耿,不敢觊觎其他,还望公主饶恕。”
越昭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心里正颇有些津津有味。
她虽对皇权之事不感冒,心里也常常指着皇城破口大骂,但此时作为一个天家公主,她也知道她该冷下脸,她该循着皇家该有的模样。
鼻息间重重呼出一口气,越昭面无表情道:“非议宫中之事,对陛下行不敬之言,萧伯媛,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