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如今头一次见,谈何见过。”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万筠松这才抬头看向文王。
文王穿得放浪随性,一身粗布麻衣似是大了好几号,身形清瘦但有力,行走间步伐有力但脚步紊乱。
和曾经听说的于众叛将间救回先帝的,那个单枪匹马、坚毅有力的形象全然不同。
万筠松保持着得体的沉默,也没有动作。
文王见此略带责备的笑意又溢了出来:“也不曾听闻万大人是如此拘谨的人啊。”
“初次拜会王爷,未曾备下礼物,下官自是拘束。”万筠松慢吞吞地说。
“就知你惦记着我不打声招呼把你喊来的事。”说完文王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万筠松忍了忍,等他笑完回道:“下官不敢。”
文王喝下一口清水,缓了缓才继续说:“我早已不在朝中供职,这些年四处闲云野鹤,万大人不必紧张。”
“早就听说了前年的探花郎万筠松是个才思机敏之人,早就想会见一二,只是苦于我常年不在京城,才未能得见,今日赶巧,便吩咐了随从引你来了此处。”
万筠松语气愧疚:“早先不知王爷就在江州,没有拜访是下官的过错。”
“行了。”文王用茶杯轻轻敲了几下桌子,眉眼带笑,“离京城远着呢,就别在这儿给我打官腔了。”
万筠松笑笑,还是道了声“是”。
文王见他还是如此,也没有再在此事上说话,只是把话头转向了别处:“这间阁楼修得可高?可有京中的得胧酒楼高?”
万筠松知道这是在问她,但是没有急着回,又看了看下面的柳树,才说:“方才进来时没有仔细从外头瞧有多高,如今上来了才发现除了城墙从未登上过如此高的楼。只是下官还未去过得胧酒楼,怕是比不出个一二了。”
“万大人竟没去过得胧酒楼。”文王吃惊道,“那可是京中最盛之地,等万大人回京可要上去好好品味一番了,若是万大人舍不得银两,届时我替大人付了酒钱。”
说完文王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万筠松看着他,压下心中的不耐,扬起嘴角,举杯道:“怎好让王爷破费,届时应该下官宴请王爷。”
文王愣了愣,笑声更盛:“这才是传闻里才思机敏的万大人啊。”
说完高声喊了随从备上早膳,得意道:“知道万大人来得早还未曾用早膳,不妨来品一品。我常年游走,不甚在意三餐,一日一餐两餐也是常有的事,但每每到了江州,总是忍不住多吃几餐,我今日叫来的这位厨子可是民间高手。”
“恭敬不如从命。”万筠松扶起袖摆,等文王先行下筷后也夹起了个晶莹剔透的小笼。
又是一阵闲聊。
撤下了残羹后,文王依旧不放人,拉着她从南蛮的丘陵小溪聊到了北国的千里风光。
“我在去北疆前,从未见过如此漫长的白昼,再加上漫天不歇息的飘雪,乐得我几日都不曾歇息。”
文王讲得兴致勃勃。
“那里的百姓们语言也与我们大相径庭,不过只要找上那些往返通商之人,他们能给你翻译得完美无缺。”
作为一个臣子,万筠松十分尽责地绝不让王爷的每句话掉在地上。
“想不到商人还有如此才能。”万筠松如是说道。
“是啊。”文王感叹,“自太祖来重农抑商,可商人能做的事绝不仅仅只有挣那二两利。”
万筠松听到这话,不禁仔细看了两眼文王,但没说什么,而是道:“王爷,已经将近日暮,下官再是腆着脸也不好意思叨扰王爷了。”
“急什么。”文王止住她的话,“大好中秋之夜,万大人不陪本王再说上两句,莫不是还有什么更急之事?”
万筠松从茶点里抬起头,正视那双骤然间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一直焦急的心突然冷静下来:“王爷留臣,究竟为何?”
文王听到这话,沉默几息,突然扬唇笑了。
笑意仅仅停留在鼻息间,和一开始那般全然不同。
而京城的中秋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