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潮是真哭厥过去了,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驴哥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土地庙里生着篝火,他就躺在篝火旁边,破掉的衣裳已经被针线歪歪扭扭的补回去了。
他动了动身体,竟然是到这个世界以后感到最松快的时候。
脑袋上的包也不疼了,伸手一摸,不知道那大包在什么时候已经平了。
手肘、手臂破皮擦伤的地方也已经结痂了,摸着只有痒,一点儿也不疼。
他这是睡了好几天?
不怪裴观潮心里这么想。
老乞丐在旁边听到他醒来的动静,第一时间把视线挪了过去。
“不疼了吧!”
他还想伸手过来,裴观潮却迅速往旁边一滚,警惕看着他。
老乞丐讪讪收回伸出去的手,不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瞪着裴观潮。
“小狗娃,你那什么眼神!我虽然打了你,可我也算救了你!要不是遇着老儿我心好,叫你把心口这口淤血吐出来,不然就你这邪风入体,血瘀心脉的身子骨,就算熬得过去,长大了也是个捧着药罐子过活的命!”
裴观潮看老乞丐这气急败坏的着急模样,瞧着也不像说谎,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出来,自从醒来之后,四肢身体都轻快了不少,不像刚来那会儿仿佛拖着不属于自己的躯体在行走。
老乞丐见裴观潮仍旧板着一张小脸,还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继续张口道:“小狗娃!你不信老儿这话?!那你再摸摸你脑门上的伤还在不在,为平你脑门上这个小包,可是废了老儿我二两好酒!”
老乞丐本不欲说这话的,因为这伤原本就是他打出来的,这时候拿出来说不仅像是在邀功,而且还不磊落。
但没想到这小狗娃警惕心这么强,还没什么见识,那也没办法,只能拿出来说了,谁让外伤的愈合比内伤看着更明白呢!
当然也是有几分心疼他那二两好酒。
裴观潮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又摸了摸脑门,手在放下来的时候果然闻到一股药酒味儿。
“我这么说可不是邀功,要你还我好酒,你这小狗娃穿得一身破烂,穷得都要做小乞丐了,就当老儿我发善心,做好事了!”老乞丐嘟嘟囔囔。
“我不叫小狗娃。”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但警惕眼神舒缓许多,开口同老乞丐说的第一句话,先驳了这莫名其妙按在他身上的小名。
“我也不是小乞丐。”然后这是第二句话。
老乞丐见裴观潮愿意和他说话了,眼神也没先前那么凶了,才笑嘻嘻凑近前来,挥了挥他手上拿着的拐杖儿,故意道:“我这棍儿叫打狗棍,你被我这棍儿打了,又是个小娃,不是小狗娃是什么?!”
这老乞丐是故意撩贱,逗小孩玩呢!
裴观潮不中他计,坐在原地看着这老乞丐,到透出一股气定神闲来。
“我不是小狗娃,我有名字。”他道。
“不叫小狗娃,那你叫什么?”老乞丐见他不似一般小孩那样反应,心中倒高看他一眼,也不逗他了,反而问起他的姓名来,他昨夜为了让他吐出心脉那口淤血也废了不少工夫力气,总不能连这小狗娃的名字都不知晓。
要不是他昨夜趁着他睡着摸过他的骨龄,确定只有五六岁上下,且没有任何练功的痕迹,他都要以为这小娃是什么练了还童、缩骨的老妖童了。
这小娃胆气不一般,怪不得昨夜驴子被他带走了,就敢一个人闯土地庙。
想到这驴子,老乞丐又一阵心虚气短。
他是真以为那家的驴子跑丢了摔进这坑里,才给带回来的,要不那断腿的驴子扔在坑里,过几天也是臭了烂了的下场,还不如便宜小老儿的五脏庙!
老乞丐问名字,裴观潮瘦的脱相的脸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老乞丐,主打一个不回应。
“饿了不?”见裴观潮不搭理,老乞丐也不恼,反而扬起笑脸,脸上褶子皱得更深了,他是想用亲和态度让裴观潮放下心防。
只是心里却道:若不是自己做事不谨慎,亏了你这小狗娃,不然小老儿进城到哪里都是做大爷的,哪里会在这里讨好你个还不如萝卜葱长的小狗娃!
“我这有驴肉吃不吃……”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脱口而出又恨不得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昨夜瞧这小娃为头驴子都哭厥过去了,他就该知道这驴子应当同这小娃情同家人,他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乞丐心里正自责,却听见裴观潮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一串长鸣。
是裴观潮听见“吃不吃”这三个字,身体自动启动了,暂时忘却的身体感官在裴观潮这个主人注意到之后瞬间变得十分有存在感。
一个下午加一个夜晚过去,裴观潮已经饥肠辘辘了。
“吃。”
裴观潮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你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蜡黄无血色的面皮后面藏着一对微红的耳朵。
老乞丐对他再次改观。
这小子除了胆大之外,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是个脑子清楚,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老一少凑头吃了顿烤驴肉当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