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回8年前,英国伦敦,伦敦大学学院。这所19世纪建立的英格兰著名学府是晓艾从高中起就一直向往的圣地。在国内读完本科,又奋力地在设计行业里累计了几年工作经验后,晓艾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所大学的“建筑学”专业的研究生录取通知。
在欣喜若狂的同时,晓艾那清醒而巨痛着的内心深知这只是考验的开始。于她而言,平凡的国内本科“环境艺术”专业背景,十八线城市县城的工薪阶层的家庭收入,都让这个offer显得弥足珍贵又格外沉重。面对周边朋友们的祝贺,晓艾心底雀跃而酸楚,她不愿回首那段似乎早已在自我催眠中逐渐淡忘的难言之痛。但成长的代价就是这样,每往前走一步,都不得不正视自己那些曾经鲜血淋漓的过往。如果不是那封推荐信,自己大概率是很难顺利拿到这张入场券的。而晓艾内心深知,这张人生的入场券,不光为她这个小镇姑娘开启了一扇看世界的窗,更为她打开了一扇阶级蜕变之门。但也许这同时意味着与初心的告别。自此之后,晓艾那颗“向往精神自由”的心只能忍着剧痛“折翼”低飞,因为原本那对无拘无束、自由翱翔的翅膀早就被现实的噩梦打得七零八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因果伦常,早在选择之初,就埋好了预设。
直到进入那个国企设计院,晓艾才逐渐从设计师的梦境中苏醒过来,原来所有事物早就被拟定了价格。没有人向你询价,是因为你远远还不够格。一个留京的工作名额,除了靠不确定性极强的才华和运气,更为牢不可破的是背景和财富的支撑。1000万金额的设计合同,可以兑换一张北京户口的门票,可以轻松谋得一个高薪、但却不用加班加点的建筑师职位。而这些,都是晓艾拼尽了全力,才勉强摸到了的门槛。在大四整整一年辗转于几个设计机构实习后,晓艾由于毕业设计获奖而被设计院破格留用。但录用并不等于重用,“助理建筑师”这个岗位名称听着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个“机械绘图员”、打杂及24小时随叫随到的代名词。像这个设计院里其他近百个蹉跎着梦想和青春的年轻人一样,每天如机器人般重复着流水线一般的CAD制图、3D建模、文本制作,无数次在凌晨被主管建筑师的电话或是甲方的催图铃声惊醒、在滴水成冰的元旦深夜因为打不到车而徒步一个半小时归家的艰难历程。晓艾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忍耐着、思考着、蛰伏着。。。
终于,由于晓艾在大学时曾参与跨国交流设计工作营,而且英语口语流利,她被总工程师破格调入了一个跨国设计项目团队中。合作方是英国著名的ZAA设计工作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晓艾兴奋得彻夜难眠,脑中无数次地幻想着自己与大师Richard握手的场面。是的,ZAA的创始人Richard,这个获得过无数国际殊荣的著名建筑大师,是多少设计师小白们的梦中偶像。能与他合作项目,许是命运的天平终于开始向自己倾斜,这难道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开始?晓艾内心虽有些惶惑不安,但仍难掩雀跃之色。
但也许人性的贪婪和丑恶却从不因他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偏颇,区别只不过是包裹在什么样的外包装下或是程度的深与浅罢了。一次项目中期汇报会后,在院方宴请ZAA工作室的晚宴上,晓艾由于英语流利被安排坐在Richard身边当翻译。觥筹交错间,话题开始从工作转向了私人生活。试探性、暧昧的言语以及看似无意的身体触碰,让初入职场不久的晓艾青涩而笨拙得无从招架。
晓艾不反感Richard,甚至有些因为崇拜而生的仰视。他无疑是西方白人精英的代表,年界五十,满头银发,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羊毛暗格西装,内搭一件雪白的横纹高支纱衬衫。他身材挺拔而紧实,衬衫下若隐若现地透出由于经年累月健身而保持的胸肌,一股荷尔蒙的气息呼之欲出。说也奇怪,晓艾一直对于穿着白色纯棉衬衫的男人有种说不清的情结。无论年龄、身份、外貌,白衬衫穿得好看,似乎总能带出一种少年感,更象征着一份纯粹而无杂质的心境。但晓艾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份执念也许只是她存于心底深处对逝去恋情的一种祭奠罢了。由于真挚而心无旁骛、求而不得而更显弥足珍贵,因为逝去而心生感怀。
Richard脚蹬一双尖头、暗花的棕色皮鞋,搭配绿蓝格子的高织棉袜更加英伦风十足。这无疑是个外表混合着“精神领袖”、“荷尔蒙”风的典型英伦绅士形象。Richard甚至说起话来也没有大咖的“命令式“画风”,悦耳的伦敦音抑扬顿挫,和风细雨般却又不容置疑。“我美丽的女士,能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Richard举着酒杯在晓艾耳边轻吹了口气问道,她分明感到了一股温热的男性呼出的沉重气息,以及夹杂着酒精、烟草的令她面热耳赤的气味。晓艾耳朵上的汗毛跳了起来,似有一股电流瞬间贯穿了整条脊柱。她涨红了双颊,紧握双拳,似乎想努力将这份难为情和无所适从掩饰在尴尬的笑容间。晓艾抬起忽闪的双眸,求救似地望向坐在Richard另一侧的总工程师。但人性的懦弱总在溺水之际方窥得真身。令她失望的是,自己得到的仅仅是刻意回避的目光。年界退休的总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