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黎秋白落水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后重重的推搡感还残留着,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却满目灰沉沉的天空,直到冰冷刺骨的湖水淹入口鼻,难以呼吸的紧迫感刺痛瘦弱的身体,巨大的恐慌在四肢百骸里疯狂游走——他头一次知道水原来那么恐怖。
冰冷的湖水里他抓不到任何东西,拼命挥舞的四肢毫无规律,哪怕湖面近在咫尺,却也像隔了天堑。
繁复而沉重的衣饰不住的拉着他下坠,雪白的狐毛领子蹭在失去血色与知觉的脸上。
耳边咕咚咕咚涌过无数水流,身体涌上一股难以甩脱的疲倦,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眼望向冰湖外的世界,扭曲的人影伴随着人声逐渐暗淡……
“等人浮上来记得去叫人,在主子们面前慌张些,尤其是侯爷那。”说话时,粉衣侍女一双精光湛湛的眼睛还死死盯着湖面,“这事儿必须做的万无一失,一个傻子也敢占着嫡哥儿位置,抢我们姑娘的婚约,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和命享。”
“真是白瞎这么好的狐毛披风了,浸了水可就是糟烂货了。”轻讽的语气在看到那浮起来的隐约白色时愈发高高在上,说完便留下她带来的灰扑扑不起眼的小侍,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侍目不转睛的湖面和越飘越近的人影。
黎秋白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他那不甚灵光的脑袋和虚弱不堪的身体好像终于融为了一体,不再令他感受延迟,不再令他混混沌沌,可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在疼,密密麻麻的像是他曾经挨过的针扎,又像找不到食物肚子饿到极致的感觉。
好可惜哦,这一次没有祖母来给他偷偷送吃的了。
黎秋白眼角划过一颗大大的泪珠。
他是不是快要去见祖母了。
其实也挺好,他本来就很思念祖母,只是祖母说让他坚持到嫁人的,可惜他做不到了,希望祖母不要怪罪他,如果怪罪他的话,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时间陪伴在祖母身边尽孝,直到她老人家消气。
鬼魂会消气吗?
没等黎秋白想明白,他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那些恍惚间发散的意识也终于沉寂下去。
“哗——”
顾鸣洲把小孩儿夹在腋下,单臂向岸边游去。
氤氲的水汽让湖面像是一片仙泽,然而其中的危险却不言而喻。
好在小孩儿掉落的地方离岸边不远,自己又没多少力气扑腾,才让顾鸣洲能及时把人捞回来,他游到岸边,脚下渐渐踩到修葺时留的石板,便改为双手搂抱着小孩儿上了岸。
软软的身体像朵枯萎的花儿一样倒在自己怀里,顾鸣洲来不及多想,一边用手表拨通小叔的电话,一边回忆学过的溺水抢救要点,给小孩儿进行急救。
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顾鸣洲才做了一组胸部按压,小孩儿便咳出了水,呼吸也渐渐强了起来。
顾鸣洲忙把他扶起来拍背。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小叔也接电话了。
“怎么了鸣洲,看完书了?看完就快点回来,马上就直播了,刚才我还听小齐说黎家的小宝贝儿不见了呢,这会儿半个组的工作人员都在找,那小宝贝儿我见过啊,这么短的两条腿儿能跑哪儿去,肯定找个地方睡觉呢,你可不能学他啊,我找你来是……”
顾非安人如其名,那张嘴真是聒噪极了,顾鸣洲一边观察小孩儿的脸色,一边打断他小叔的长篇大论,“让他们别乱找了,小孩儿在湖边落水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带着医疗团队和取暖装备来。”
“什么???! !!”顾非安发出尖锐爆鸣声。
顾鸣洲微微皱了下眉,看到小孩儿也情不自禁的同步闭紧了眼睛,一张雪媚娘般软糯的玉白小脸儿显出一副蔫哒哒的苦相,让顾鸣洲新奇的同时,手疾眼快地把通话挂断了。
让他小叔处理去吧。
好歹是个顶流,这点小事想必难不倒他。
顾鸣洲等人的时间也没停住给小孩儿顺背的手,一下又一下,顺着顺着才发现小孩儿身体在抖,猜他可能是冷了。
可惜他下水下得急,也没留一件干爽衣服,现在只能靠体温暖着,就在他想着到底是费点功夫把人抱回去还是等着时,远处终于传来了姗姗来迟的救援声。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黎家的保镖和助理,育儿嫂张姨紧随其后,几人皆是神色惶惶,助理拿毯子的手都在不自觉的抖,育儿嫂带的包也被手指紧紧捏住,抓出数道深深折痕。
“少爷!小少爷怎么了!小少爷您别吓我啊……”
助理刚将毯子包在黎秋白和顾鸣洲身上,那张姨就嚷着嗓子要开始嚎,刚嚎了没两句就浑身一哆嗦,她寻着感觉去看,猛地就对视上了抱着小少爷的少年,长得一脸矜贵,就是眼神怎么看怎么冷。
“他没事,你再哭说不定就吓着他了。”顾鸣洲感受着往自己怀里挪蹭的软软团子,冷淡的说道。
被顾鸣洲一打岔,张姨悻悻地强牵了下嘴角,她嚎不下去了,强自忍耐着被类似大型猛兽威吓的恐惧,那张半老徐娘的脸都不受控的开始细微哆嗦。
助理也是满嘴发苦,怎么这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