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传起她甩了叶飞舟的流言时,储江童面上八风不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都没开始,何来“甩”这一说?
何况叶飞舟才更像会甩人的那个吧?
这是她演技最好的一次——她脸上只有不可理喻一种表情,对围在自己桌前的女生们说:“谁编的?这也太离谱了。”
她要哭笑不得,她要难以置信,所谓“演员的信念感”此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有观众向她解释:“你不觉得叶飞舟最近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吗?”
是的。敏锐如储江童,当然感受得到。
从校庆到现在期末考结束,一个多月下来,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和他打招呼,他权当没看见;发作业,叫到他名字也不应;早操依然会下来做,但每次储江童路过,都会很刻意地沉下脸,仿佛她欠了他大几百万,全然没有学生该有的朝气蓬勃的样子。
如果储江童没记错,这种转变应该是从让他报名校庆表演那天开始的。
她做了什么,得被当成十恶不赦的犯人对待?——虽然她的确很虚伪很假惺惺吧,但平心而论,她哪里对不起叶飞舟?
我又没有拿枪抵着他脑袋逼他参加。储江童莫名其妙地想。
校庆那天有人录了三班的表演视频发在网上,郎才女貌瞬间突破万转,视频点击量坐了火箭般蹿升,高糊画质盖不住叶飞舟的帅气,他的人气在校内、甚至网上持续走高。
储江童原本对此毫不关心,但他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后,一言一行都被放大,匿名表白墙上每天十条有八条是关于叶飞舟的,很快,有人便注意到他对同班同学——那个一直考年级第一的、别人家的孩子——储江童的“特殊对待”。
叶飞舟仿佛活在真空中,任外界纷纷扰扰,每天依然我行我素,喜欢的课就听,不喜欢的课就翘,唯一的改变是用自己和同桌的课本塞满抽屉,让情书和礼物无处可放。
对储江童来说,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不是叶飞舟,她必须活在氧气充盈的环境,杂音有了介质便直直传入她耳中。没人怀疑储江童的人品,但这不妨碍众人的八卦之心,他们只想知道:储江童和叶飞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什么时候分手?为什么?
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人设危机——“储江童”怎么可能带头违反校规早恋、还让一段关系陷入如此不愉快的境地?
储江童感到一丝紧迫,当晚便向叶飞舟发送好友申请,备注:【我们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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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学礼当天,储江童没有出现在高一三班的队伍里。
她把刚发下来的期末成绩单塞进口袋——毫无疑问,又是年级第一——在所有人雀跃地下操场参加散学礼的时候,趁乱躲进厕所,待人潮散去,才悄悄走上天台。
临近放假,一切都那么美好。昨晚刚下过雨,南风刮来,空气涤荡一新,一朵云悬在湛蓝长空之上,那是高远的、充满希望的未来世界。
储江童在楼梯间门口看了会儿天。
暑假意味着刘萱刘菁刘聪睿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也意味着微信朋友圈里天南海北的风景照,已经有不下五个人来问:“江童,你暑假准备去哪玩?”
“还没定。”储江童说,“原本想出国的,但我爸的签证还没下来。”
又在骗人。储江童往自己心里踹了一脚,谎言信手拈来,对她而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她讨厌这样,但滚雪球下山,除非撞得四分五裂,否则该如何停下?
如果她是一滴蓝色颜料就好了,没有大脑,没有心,不用想些有的没的,被水化开、甩到地上也不会疼,或是融进天空,那最好了,她可以随着大气环流,去很多很远的地方。
但现实依然沉重。学习沉重,生活沉重,和叶飞舟的约见也很沉重。她可以出让这个约定吗?储江童阴暗地想,应该很多女生都想得到这个机会吧?只用花一小点钱……
噫。她打了个寒颤。
叶飞舟坐在机房后阴影中,一腿曲着,听到脚步声,懒懒地看过来,只一秒又转回去,面色不虞。
储江童已经开始累了。
她规矩地在机房另一边缘坐下,静了一会儿,说:“开心吗,即将获得两个月的自由。”
叶飞舟不理她。
“云很好看,对吧?”储江童继续找话题,“现在整片天空都属于它一朵。”
叶飞舟转头看了她一眼。储江童假装没注意,依然目视前方。
“听说你这次历史考得很好,全级第八。”储江童抛出第三个话题,“你应该是选文科吧?”
风移影动,操场上噪音逐渐平息,教导主任清两下嗓子,散学礼正式开始。中年男人话音与电磁波流淌的间隙,一切沉默如初。
“叶飞舟。”储江童问,“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说这话时,她转过头,与叶飞舟对上视线。
少年的目光沉静而深邃,是亮的,映着太阳的颜色;却又很深,一块墨掉进去,浓重得化不开。
他的五官很好看,储江童承认,被他这么盯着,没来由一阵心悸。
秘密缠身的人大概都会害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