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叶飞舟没睡着。
他原本是很生气的,气那男的对储江童动手动脚,气他对储江童骂出那么难听的话。叶飞舟恨不得把他手脚折断、扔到野外喂狗。
但还没来得及实施第一步,就听白河说:“喂,弟妹好像喝醉了。”
喝醉的储江童抱着他撒娇叫“妈妈”不肯松手,但还是会乖乖地跟着往前,可爱得要命。
如果可以,他好想把她搂进怀里狂亲。但他不敢。
听到储江童说“和你说个秘密”的时候,叶飞舟耳根子又酥又麻,他想捂住耳朵,可储江童太软了,他动不了。
然后,储江童说:“希望你爱我。”
希望你爱我。
那个瞬间,他的心脏揪成苦涩的一团。
为什么?
储江童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完美”——她叛逆,有脾气,争强好胜,自尊心有点无伤大雅地高,赢了别人会开心地哼歌、或踮着脚转圈。
都很可爱。叶飞舟想,阳光总有炽烈的时刻。
但他唯独没想过,她会乞求爱。
她看起来并不缺爱。
-
从静河到京市的高铁,将近九个小时。
储江童坐靠窗的位置,兴致勃勃盯着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景色:山脉、稻田、县城低矮的平房,天空很给面子地放晴,蓝得像块漂染过的布。
“我第一次看见真的稻草人!”储江童指着窗外,示意叶飞舟看,又失望地说,“啊,过去了……”
叶飞舟看窗上她的倒影。车外天光大亮,只淡淡的一圈轮廓,隐匿在群山之间。
眨眼时惊起一群飞鸟,天空中一道漫长剪影,如点如线,很快追不上他们,消失在车窗之外。
这趟车经停站很多,走走停停,坐到后面,储江童有点晕车。
起初叶飞舟还没意识到,只当她兴奋劲过了在休息,他就静静地盯着对面开外放看动画的小孩,小孩被他的眼神吓得要哭不哭,动画也不看了,爬回妈妈怀里,才算安生。
储江童脑袋一直往窗那边靠,双手环抱在身前,叶飞舟向乘务员要了条毯子,轻手轻脚盖在她身上。
储江童像只小动物,闭着眼往毯子里缩了缩,只留鼻子和眼睛在外面,叶飞舟很想让她靠过来,又担心自己肩膀的高度或硬度让她枕得不舒服,纠结纠结着,手机响了。
叶飞舟迅速挂掉电话,但对面不依不饶继续打来,振动声起起落落,储江童眉头越皱越紧。
叶飞舟替她将毯子掖上去一点,起身往车厢连接处走去。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伊珍惊叫道,“你跑哪里去了?我和你爸要急死了知道吗?!”
“我成年了。”叶飞舟说。
“那你考上大学了吗?”
叶飞舟不明白这两者间究竟存在什么逻辑关系,他也懒得去理解:“你们不让我去而已。”
“Gosh...”伊珍大概捂着胸口翻了个白眼,“叶飞舟!你放着Curtis不去,OK,可以、没问题,但你好歹凭本事在国内考个好学校、念个好专业!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大后年!……总之,我和你爸死都不同意你去读个野鸡二本!”*
叶飞舟把手机拿远了点,等伊珍说完才贴回耳边:“我已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还要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伊珍说:“你指什么?跟你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学那些眼高手低的社会青年,啊,北漂、住地下室啊?!叶飞舟,你不一样!你爸妈给你提供这么好的环境你不要,别人八百辈子都羡慕不来的东西你以为不值钱是吧?你怎么这么轴啊?和你爸简直一模一样……”
叶飞舟耐心告罄:“信号不好。”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站在车门前看了会儿起伏的山,心绪平静些许,身后打火机响,他转身,点了点男人身旁的禁烟告示。
也许是他臭着脸看上去太不好惹,火苗摇曳一瞬便被熄灭,男人看他一眼,讪讪离开。
储江童正裹着毯子发呆。叶飞舟坐下,问:“怎么不睡了?”
储江童摸了摸自己鼻尖,摇头,神情恹恹。
“被吵醒了?”叶飞舟下意识去看对面,小孩睡着了。
乘务员推着一车盒饭走来,边走边吆喝:“梅菜扣肉宫保鸡丁——”
潮湿的饭菜香气逐渐在车厢内弥漫开,储江童把毯子往头上一盖,缩成一团不动了。
那个冬夜给叶飞舟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他隔着毯子摸摸储江童脑袋:“不舒服?”
手底下脑袋点了点,含糊的声音传来:“有点晕。”
叶飞舟翻出一盒晕车药,去餐车兑了温水回来,扯扯储江童的毯子。
储江童看见他手里的药和冒着热气的温水时,原本惺忪的双眼微微瞪大,像见了鬼一样:“你这都带了?”
“以防万一。”叶飞舟把药塞到她手里,小小声自言自语,“下次得坐车前吃。”
储江童抿着上唇,翘起一边眉毛,以戏谑的眼神看他。叶飞舟问:“喂你?”
储江童立马偃旗息鼓,轻轻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