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兵士们看到了,大概也只会以为她是凑上前去找自家将军攀谈的。
毕竟之前将军才给了他们一大包金锭,哪里有人会这么快翻脸无情。
邬落棠在距穆九重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他还尚在独自饮酒,似丝毫没留意到身后人的到来。
邬落棠袖中精铁锻造的一把仅小手指粗细的刺刃滑出来,向着穆九重的后心刺去,去势果决毫不迟疑,眼见着就要刺入穆九重身体,他却突然身躯侧转,刚刚好避过刃尖。
他手中酒碗不落,眉眼都未抬一下,仰头把所余半碗酒喝干,恰巧邬落棠第二刺又至前胸。
穆九重用酒碗虚虚一挡,酒碗立时便被一削为二,一半在他手里,一半跌落在地上,发出铿啷一声脆响。
打从第一刺落空,邬落棠心里便明白,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刺杀,后面那一刺完全就是她的垂死挣扎。
她眼见着劈过酒碗的利刃就悬在他前胸半寸之处,却再前进不了分毫,他的一只铁掌似的手就攥在她袒露的手臂处,掌心的温度似烈火一般顺着她的皮肉灼烧进来。
她想开口说句什么,还没来得及,然后便无奈地侧头撇开目光,耳听着从穆九重后面偷袭过来的邱致被重重地甩飞在一丈外的饮马槽子里,槽子里还有半槽水,水花被砸得飞溅到半空,正坐在附近喝酒吃肉的几个兄弟被水淋个透湿,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此时穆九重手下兵士乍然回过神儿来,手中酒肉抛在地上,立时便抄起了兵刃。
匪帮的众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见此情景虽然一时有些茫然,手上却也迅速抄起了家伙。
眼看着战事似将一触即发,穆九重却扬手制止了己方兵士的躁动。
他攥住她手臂的那只手蓦然收力一扯,邬落棠便被摔躺在地上。
穆九重欺身而上,将她手臂上提至头侧,她便意图用另一只手推拒格挡,再次被他另一只铁掌控住手腕,也同样抵在头侧。
而他便在她身侧以单膝触地的半蹲姿态俯视着她。
邬落棠从来没被一个男子以这样近的姿态这般盯视过,她的手臂动不了,只胸膛起伏喘息着。
穆九重的眼神是没有温度的,只那般盯视着她,像一只苍鹰冷静地审视着爪下的猎物般。
邬落棠不知自己惧怕的到底是死亡还是那不可抗逆的力量,总之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胸腔中便如千军万马连同着战车轰隆隆滚轧过战场,那般骇人,又那般令人血脉贲张,及至于衣领之下的皮肤仿佛燃起了一把火,脖颈、面庞甚至于耳根都在一瞬间红透了。
好半晌,他未说一句话。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松开了对她手臂的钳制,神色淡漠地笑了一下,狂妄又可恶至极。
他直身站起,扬手漫不经心道:“整队,回营。”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事态,此时又被消弭于无形。
穆家军的兵士们训练有素地整队,只片刻光景,便整整齐齐地撤出了邬寨。
匪寨众人们一窝蜂涌到邬落棠身边,老三一马当先用他的大嗓门表示关怀和慰问:“寨主,那厮没怎么你吧?!”
涂大雷道:“赫连四哥,你眼眶子里是装了一对山里红吗?”
大家眼瞧着的事儿,怎没怎着还用问吗?
涂大雷这话真是骂到了邬落棠的心里,她此时也觉着赫连灿不止眼眶里装的是山里红,脑子里多半装的也是山里红,还是熟透了的那种。
一直躺在地上被众兄弟围观也没什么趣味,这时候就要适时转移一下众兄弟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往旁的地方去,别总盯着自己一个人瞧。
于是她颤着手指指向一边,“快、快去瞧瞧老二怎么样了,他方才、被穆九重那狗贼摔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