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春春考虑虽然中途有人插手,不过三人确实完成了委托,将何夫人从妖邪手中解救了出来。
虽然欠款一笔勾销,只是张员心火一起,少不得休养多日,他们家的生药铺又恰巧被赵意观三人给砸了,少不得去别人家抓药。
这么一想,她扔了一块金子到管家的怀中。那金子明晃晃的,随着却春春随手扔出的抛物线,在白日的天光中泛着金属特有的色泽。
赵意观生长在碧仙宫中,原先只觉得法宝丹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现在经历了这么一遭,再次见到这平平无奇的金属,竟然还品出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哎呀,”他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我就说,小师姐果然是有钱的!”
——只是虽然事实如此,但小师姐有钱,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却春春给那人金子,便知道小师姐是因为自己等人没有办好事情,有意替他们收尾。这本身就是超出领队职责的分外之事了,因此显得他们越发没脸。
那金块又厚又重,尽管却春春选好了抛过去的角度,仍然砸得那人心中呼痛。不过身上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喜悦,就算他是在目睽睽之下收到这笔钱财,赖不得账,但是这金子如此丰厚,想来偷偷铰下来些许,再禀告给老爷,是丝毫不碍事的。
赵意观眼巴巴地在一边观望,他的内眼角较圆,因此生就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狗狗眼,此刻看着那个姓李的管家收下小师姐给的金锭,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羡慕,又不敢开口告诉小师姐自己窘迫的情况,倒显得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那管家骤然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心中喜不自胜,兼之先前除妖之时,又见识到赵意观与那持剑少女的斗争,便知晓他们一行人来历不凡,心中自然对却春春又敬又畏。
此时见却春春心生离意,他便主动上前,口称仙师,一番态度改换得十分自然,脸上丝毫没有一点尴尬之色:“仙师,今日事已毕,不知道仙师要往何处去,可有地方歇脚?”
那管家平日跟随老爷来往应和,毕恭毕敬之时,言谈非常有礼:“天色近晚,恐怕不久太阳就要落山。这洛水村向东再行上几里,便有一座古刹。那里的和尚粗通医术,我们家老爷和那主持交情甚笃,今夜仙师可以在寺内稍作歇息。等我家老爷醒来,定会将仙师奉为坐上之宾……”
却春春觑了一眼张员外土气沉沉的面色,心想赵意观先前拿出丹药,已然露了浮财。这财主家连下人都是一番功利心肠,三个小弟子又是耳根软的糊涂蛋,等去张府恐怕少不得有上一番攀扯。
因此她对李管事话里话外的邀请充作不闻,只是笑道:“奉州府之大,我们不便叨扰,有缘再会罢!”
洛水村到奉州府虽然路远,但是张员外带领前往洛水村的人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丁,纵使带着李管事和张员外这两个拖累,其实在天黑之前到达奉州府也并非难事。
只是奉州正值多事之秋,一到夜间,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不愿意出门。再加上众人今日亲眼见到了传闻中的邪祟,正是惊慌恐惧之时,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荒无人烟的山林夜间里以身试险。
见却春春等人要离开,管家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又想这群人是真有本事的,于是不再多言,只招呼家丁们抬起老爷,朝着与却春春一行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立秋以后白昼渐短,出了洛水村,山里的雾气没有消散半点。
果然正如管家所言,却春春同三个小弟子刚行至州府附近,路过一些人迹稠密的村落,天色果然昏暗起来。
蜡烛灯油费钱,村中少有人会在深夜里点燃烛火,一路上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远处狺狺的犬吠之声。
只是路途中的夜色,并没有大家所想象的那么昏黑,沿途路上的院落门口,有着不少星星点点燃烧着的纸火堆。经过桥头两岸的时候,烧纸化钱的风景尤甚,风吹过来,铜钱状的黄纸散了满地,一些燃尽了的灰烬又被吹出了猩红的火星。
徐秋声见却春春盯着满地的香灰看,以为小师姐出身仙门,对人间风物难免怀有好奇,于是主动揽起了解说风俗的重任:“原本我以为张员外家的那几个家丁不肯进洛水村,是那管家教唆他们装作胆怯的模样与那何夫人作对。等后来他们如何都不敢冒着天黑回奉州府,我才知道这其中另有讲究,只因为今日恰好是七月半,七月正好是传闻阴曹地府开门放出亡魂的鬼月。”
蓝盈仔细一想,今日果真适逢中元,长久在山中修行倒令她忘记了人间的时令,怪不得这群人听到出城格外害怕。
她听了徐秋声的解释,稍稍颔首:“原来如此,凡人畏惧鬼神,胆怯倒是情有可原。”
徐秋声继续说道:“每逢七月半,城乡都要祭典先祖,超度冤鬼,泼粥施食,想来城中人心惶惶,只能精简步骤,一切从简,但是仪式感终究是忘不了的。”
这时候,他刚想嘱咐周围的人在下桥时小心足下,不要踩到乡民们泼在路口的稀粥,便又听到走在最前面的赵意观‘嗳’了一声。
见最需要提醒的一个人已经犯险,徐秋声立刻把话咽入口中,对赵意观的抱怨充耳不闻,又自顾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