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君路过七政殿,惊讶地发现天帝陛下正在对着奏报含情微笑,想必是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好消息。
“陛下?”
“何事?”润玉醒神,自公文中抬起头。
“踏雪仙子入轮回的时辰就要到了,陛下且得快些了!”
再不启程就赶不上了,晴山君比正主还着急。
正主放下公文,清苦一笑,语气甜蜜又幽怨,“她不许我去。”
您还真听话,晴山君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噎得慌,忽而又问:“陛下你肩上有伤?”
陛下取印时的动作略显阻滞,一看就是有伤在身,谁人如此大胆,敢伤天帝,破军星君怎会疏漏至此,太不像话了。
晴山君甩开十分胸闷,又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却发现他家天帝陛下被他问得迷之羞涩,这是跟人切磋打输了么。
“无妨,”猫咬的。
此种细节不足为外人道也。
润玉迅速换了个话题,“花种和草药可给老君送去了么?可还能用么?”
那种子和草药一看就是出自花界,只是颜色甚是奇怪,草药的功效如何亦很难说。
晴山君老实回话:“臣去时,老君正守着炉火。陛下所赐的花种甚多,还配以晒干的成株,易于辨认,老君甚是感激,只是正在炼制丹药,不宜中断,故而要臣代为谢恩,请陛下见谅。”
“无妨,可用就好,”润玉看出晴山疑惑,好脾气地解释道:“花种是锦觅托踏雪给我的,却没有我想要的遥知。她昔年毁了老君不少丹药,这些花种和草药就当是她给老君的弥补吧。”
花种是锦觅给的?草药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托踏雪给?
天帝短短几句话,在晴山君的灵台炸开了花,这是怎么样的修罗场,他家陛下居然还能全身而退,不愧是九天应龙。
许是晴山君修为已臻化境,心念感应天地,他耳边似乎真的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
他家天帝陛下也听到了。
天界西南,天机府,缘机仙子的饭碗——因果天机轮|盘,炸了。
晴山君须臾缓过神来,七政殿里已只剩下他一个。待他赶到天机府,众仙正跪伏在地。
通红的月下仙人趴在轮回井边,好像一条半垂下的狐狸围脖。
他家陛下双目猩红,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因果天机轮转盘上紫气盘旋的周天卦消失不见,碎片落入了空空荡荡的轮回井。
缘机仙子悲痛欲绝,“陛下明鉴,小仙推演过百遍,皆是上上吉像。轮转盘亦检查过数十遍,绝无异常。踏雪仙子入轮回前还与小仙和丹朱话别,小仙是亲眼见踏雪仙子安然入劫的,在场皆是见证。不知为何,才一转身,周天卦就崩毁了。”
缘机仙子职位虽不高,但天界上下莫不敬她三分。她为仙家撰写历劫命格,谁人敢保自己来日不会落入她的因果天机轮转盘。
加之,缘机仙子眼明心亮,为人圆滑,便是昔日贵为天后的荼姚也未能从她手下占多少便宜。
掌管因果天机轮转盘几万年,从未有过如此纰漏。踏雪循规蹈矩入了她的轮转盘,转眼消失不见,无论如何她都脱不开关系。
“踏雪呢?我问你踏雪在哪儿!”天帝如同一头即将暴怒的凶兽,青筋暴起,咬着牙在跟她问话。
她不是说了吗,踏雪仙子已经跳下去了。缘机汗如雨下,危机之时,听一个浑厚的声音提醒道:“踏雪仙子这会儿可已出生了吗?”
缘机仙子如梦初醒,连忙推演,许是心慌意乱之故,推演至一半,竟出现了空白的卦象,再三收拾重整,方得结果,“回陛下,卦象显示,踏雪仙子历劫如常。”
准天后无事,她的仙籍算是保住了,回头感激地看了晴山一眼。
缘机仙子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慈悲,向天道祈求落入她轮转盘的小仙平安顺遂。
*
那个出生在太湖边的女婴身上确实有踏雪的气息,但不是她。
已经三日了。
天界诸仙神通广大,找不到一个小女孩。
天神庙宇遍布人间,没有一点她的踪迹。
每每有消息传来,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听说姻缘府里曾燃过信香,请自顾不暇的花魔二界一同寻找,亦是毫无音讯。
月下仙人对陛下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对于今时今日的陛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缘机仙子禁足多日,呈上一份奏报:因果天机轮转盘残缺不全,已不再受她控制,轮回井却是依旧通往人间。
自此劫中人命格如何,皆由天意。
何为天意?
福缘宿孽,因果自偿。
晴山君去冥界前,寻来了邝露。
太湖鲤君亦在,小泥鳅长大了,一举一动莫不像极了从前的夜神,只是少了些阴郁。
在润玉的庇佑下,鲤儿的悲剧没有重演,可是上天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的陛下。
润玉握着玉佩,安静地坐着,一如往常,仿佛那个不管不顾日夜在落星潭捡星石的仙君不是他。
他从前空空荡荡的寝殿里,摆满了奇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