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儿的眼泪还在打转,柳絮已经扯过柳芽的手,拢起袖口,放在陶泥盆子里,从背后边搓着手边道:“快洗洗臭手吧,姐姐教你的洗手歌还会不会了?”
柳芽儿想要将袖口放下,苦于柳絮抓着自己不放,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委屈道:“姐,都是芽儿不好,芽儿刚刚想要跟奶奶说实话,可是二姐死命掐着我不让说,是芽儿怕疼,没敢说出来,都是芽儿不好,芽儿这就去说......“
柳絮一把将柳芽揽在怀中,柳毛亦抱住了柳絮的大腿,姐弟三人同时哽咽着,压抑着哭声。
外面传来了刘氏放桌子的声音,柳絮擦了擦弟妹眼角的泪花,微笑道:“去吃饭吧,记得姐姐说过的话,他们抢菜挑油梭子吃的时候,你们挑大窝头;他们挑窝头的时候,你们倒菜汤进碗。”
这是柳絮来柳家吃饭的得道经验。
柳家地不少,足有二十亩,但耐何原来供过一个读书郎柳树儿,柳长河又长年卧病在塌,家底早就被掏空了,这两年家里的小子丫头又慢慢长大,能吃能喝,俗话说,半大不子,吃死老子,光靠地里刨食,柳家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正因为穷,又时逢寒冬腊月,菜每天几乎都是一道干野菜炖汤,为了让菜味儿好些,周氏在放荤油的同时,也会放几块油梭子,大块儿的油梭子夹进了大孙子柳树碗中,其余小的油梭子,就各房凭各自本事了。
菜和粗面馍上桌后,半大小子丫头们都奔着那几颗油梭子和菜叶子使劲儿,每次吃饭都弄的跟战场一样,累得精疲力竭。
柳芽儿和柳毛年纪小,根本抢不过这些如狼似虎的哥哥姐姐们,柳絮便告诉他们一招,就是弃车保帅,不要油梭子和菜叶子,但必须得抢大窝头,待他们回头抢窝头的时候,菜还剩下汤,统统倒进碗里,这样就能囫囵个差不多七分饱。
柳芽和柳毛坚定的点了点头,带着壮士断腕的精神向外走去。
刘氏挑着门帘走了进来,将黑黄色的粗面窝头塞到柳絮手里,红着眼睛道:“絮儿,你先垫吧垫吧,下晌放饭的时候,娘的窝头再给你。”
柳絮将粗面窝头又递还给了刘氏,哽咽道:“娘,你天天活计不少,吃少了如何能撑得下去?你吃吧,絮儿不饿。”
二人正在屋中谦让,柳芽和柳毛已经挑帘进屋,一人手里拿着一只窝头,尽数递向了柳絮。
柳絮心里窝得难受,故意嗔着脸道:“将姐姐说过的话当耳旁风了?菜汤喝了吗?”
柳毛哽着脖子,故意打了一个饱嗝道:“姐,我和芽儿姐姐可听话了,趁着二姐和三哥抢菜吵架的时候,直接倒了一大碗的菜汤喝,烫得毛毛的舌头都痛了,喝得肚子都圆了,这个好大好大的窝头实在吃不下了,姐姐替毛毛好不好。”
“还有我,还有我......”柳芽抢着递过自己手里的大窝头。
所谓的“大窝头”,其实一点也不大,只是相对而矣,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而矣。
见三人殷切切的看着自己,柳絮将刘氏、柳芽和柳毛的窝头,每个都掰下一块儿来,塞到嘴里,含糊答道:“我三个都吃,都吃.......”
许是吃得急了,一口噎了起来,刘氏忙倒了一碗凉水,边喂柳絮喝,边拍着柳絮的后背,轻声道:“絮儿,再忍两年,待你熬到及笄出阁就能熬出头了。”
柳絮反手抓住刘氏的手,因长年劳做,刘氏手指指腹残余的老茧,刺得柳絮心跟着疼惜:“娘,几个妯娌之中,大伯娘是长媳,将来是要养奶奶老的,也最得奶奶看重;二伯娘能说会道,最会算计,掌管着家中的仓房;小叔是幺儿,小婶子虽然不管家事儿,但在奶奶面前也说得上话。我小姑更是,整天的绣花刺绣,啥活儿也不干。就数咱们三房,你做的活最多最累,我们姐弟三天两头,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那个被罚挨饿。”
刘氏一脸的愧疚,都是自己不争气,不会讨婆母娘喜欢,自己受累不说,自己几个孩子也跟着自己一起遭罪。
见刘氏沮丧的脸色,柳絮试着问道:“娘,看奶奶和其他三房的意思,已经将咱家看成了拖累,我们若是要分出去,他们会非常开心的。”
刘氏骇得脸色突变,惊慌的望了望门口,见无人偷听,这才小声道:“絮儿以后不要说这种斗气的话了。你爹早死,咱们娘四个,离了柳家的庇护,又能安然的活过几日?你奶再不济,也是你们的亲奶,总不比外人心狠,不能让我们饿死冻死的。”
唉,如今这样,吃不饱穿不暖,又比外人强多少?
“丧门星,偷跑屋里躲什么懒,还不快出来收拾碗筷?”周氏的声音,似针般的传进了三房几人的耳中。
刘氏紧张的挑帘出去干活儿了。
柳絮叹了一口气,只得挑帘也出了房门,希望能帮刘氏做些活计,让她喘口气吃掉那大半个的窝头。
正屋里,宋氏在桌旁闲适的伸了个懒腰,阴阳怪气道:“娘,树儿订亲都一个多月了,你啥时候把做新郎喜服的绸子买回来?媳妇这脑子里,给你大孙子做喜服的花样子可都想好了。”
周氏脸色一阴,尽量压着火气,缓声道:“老大媳妇,料子不是已经买得了?咱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