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薇没回头,只抬头盯着眼前的画,披着披肩双手抱胸,道:“这是红楼梦的手绘画?”
沈放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也抬头看过去,“是,太虚幻境那一章节,代先生的手笔。”
孟薇转头看他,问:“你喜欢红楼梦?”
沈放将手里的热毛巾递给她,孟薇伸手接过,淡淡听他开口:“如梦似幻,一场大梦一场空,大约是喜欢这种‘虚’的,像梦和纱一样雾蒙胧胧的感觉,不晓得,你能不能理解。”
“我知道,我明白。”孟薇脱口而出,似乎是一瞬间与他契合,转头与他四目相对,她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我懂得的。”
沈放看着她,深眸流动。
孟薇指腹磨在针织披肩上,毛茸茸的触感钻在手掌里,麻麻痒痒的。
她收回视线,转过身,略有些匆忙地说:“我去洗个脸。”
拽下身上的披肩,她刚一扯,“嗯?”
沈放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看她:“怎么了?”
孟薇低头背着身站在沙发前,臂弯里半披着那条披肩,还有一半搭在她肩上,她扯了两下,说:“勾住了。”
牛仔裤腰上有一个金属假拉链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勾住了这条针织披肩,因为她用力拽了好几次,抽出一根长线来,但是没有断,拉出来好长一截。
沈放走过去,伸手拉住她身上的披风,扯了两下,也没有扯动。
孟薇轻拉起自己的衬衫,露出牛仔裤的高腰,纤细青春,明明没有露出半点肌肤。
“有剪刀吗?”孟薇问。
沈放转过身去,从椅背上捞起西装外套,伸手掏出一根烟来。
孟薇听见打火机“铿”一声,擦出火花,再抬头,就看见侧站在椅子旁边的男人,拇指与食指夹着烟,一缕白烟从他嘴角溢出,烟雾里忽明忽暗,然后开出来一小朵橘色的小花。
他走过来,低头一手拉住那根线,一手捏着烟蒂,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暗沉苦涩的烟味:“不要动。”
孟薇指尖攥着衬衫,拇指反扣在牛仔裤高腰里,感受到那跟毛线绷得紧紧的,她低着头,看不见那根线,满眼只有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烟蒂,骨骼凸起,指甲弧度修整圆润。
滋一声,那根线一下断开,彻底也断了孟薇的迷蒙乱思。
沈放捏着指尖,从那腰间拉链上摸出毛线绒头,在指尖一捻,滴溜溜转成一条。他拉下她身上的披风,声音清沉,道:“去洗脸吧。”
孟薇抿着唇,没有抬头看他,只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走进洗手间,洗完脸站在镜子里,怔愣发了好一会的呆。
休息间里开着暖气,沈放站在窗旁,看着窗外的景色。
那只烟被揿灭在烟灰缸里,沈放并没有抽它,它也就这样,完成了它的使命。
门外有人敲门,沈放去开门。
是白泽。
“你好,沈先生。孟小姐在么?”白泽站在门前,开口问他。
沈放眉头不经意皱起,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有事?”
白泽拿起手里的棒球帽,说:“孟小姐的帽子,刚刚落在我这里了。”
沈放低头,看见那只藏蓝色棒球帽,是孟薇早上来的时候戴的。
那帽子,与白泽的冲锋衣外套,是同一种颜色,没有一点色差。
沈放不动声色伸手拿过来,道:“她在洗手间,我拿给她吧。”
白泽抿了抿唇,白净的脸上有些许的踌躇,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声谢:“好,谢谢。”
白泽离开,沈放重新关上门。
门外,穿着桃红色骑马装的女人站在树下,是刚刚那个与沈放攀谈的人。她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白泽,笑道:“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白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人伸手放在额前,挡了挡越发浓烈的阳光,抿着笑容说:“不要乱做梦了,沈放护着的人,你靠近不了半分。”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沈放带人来跑马场过。
这男人三十,岁数不小,身边有个把女人并不稀奇,甚至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这人太克制了,她甚至要以为他不喜欢女人。
可今天,身边居然带了个小姑娘,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真是稀奇。
白泽问她:“他们是男女朋友?”
女人像听见笑话一样,笑得那抹红唇漫天乱舞,扔下一句:“有什么区别么?”便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