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忽然进来一则通话,孟薇挂断陈律师的电话,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的香港,狐疑着接通。
“你好。”
“孟薇。”电话里传来一道男人声音。
她心颤了一下,问他:“你是谁。”
“马维舟。”男人继续开口,“想必陈律师已经联系你了,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孟氏破产,但你母亲仍旧欠了我一笔巨款,所以南城那处地产,你母亲与外婆已经协议转让给我了,我打这通电话给你,也是通知你一声。除此之外,关于你母亲和外婆身故之事,请节哀顺变。”
不等她开口,电话便被挂断。孟薇仍旧还停在震惊之中,孟氏一遭变故,她不懂商场的事情,可为什么连外婆的房产都被抵押了进去。
她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外婆并无孟氏半分股权,即便孟氏被清盘,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婆蹚这趟浑水。
那栋小洋楼,不仅是外婆的回忆,更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黄萍从门外刷卡进来,在玄关处换鞋,对她说:“京市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给你办了英国的签证,差不多月底出来。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走。”
这些天来,孟氏与孟薇的所有事情,都是黄萍一起处理的。她如今名下所有资产全都被冻结,就连这间酒店房间,也是黄萍办理的。母亲生前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要她离开京市,甚至在英国为她安排了学校。从来如此,她为她安排,一切都妥当,可却从来不告诉她!
她盯着黄萍,问她:“南城那栋洋楼,母亲为什么要给马维舟?”
黄萍一愣,换鞋的动作微顿,没有回答她的话,走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手。
她跟过去,不依不饶地问她:“黄阿姨,你告诉我,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萍洗完手,抽纸巾擦干,声音平淡地开口:“你母亲没有这么做。”
“那为什么律师告诉我,马维舟已经拿到了那份产权。”
黄萍对上她的视线,沉默不语。
依旧不肯回答她的话,擦身走向房间。
孟薇望着她的背影,声音里带着愤恨:“她一直这样自私,从前是,如今也是!那是外婆最重要的东西,她居然就这样狠心,拱手让给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黄萍停住脚,微攥手心,咬牙说:“薇薇,你不能这样说你的母亲!她即便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至少她对你的爱,从来都是无私的。她此刻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孟薇:“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萍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薇薇,这世上就有这样阴差阳错遗憾的事情,你母亲宁死也不肯将小洋楼卖给马维舟的同时,你外婆却主动联系了律师,要平息孟氏的欠款。如果再等半天,只要半天,或许就不是今天的局面。”
孟薇彻底愣住,“可,可是……即便不卖小洋楼,孟氏已经破产,母亲也不用……”
“她是为了你。”黄萍道,“如果不平息孟氏的债务,你这辈子都要顶着这份债务生活。可你母亲却不愿意因此去卖你外婆的洋楼,她在两难之际,选择了死亡。至于你外婆,是心疼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的后半生。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悲剧。薇薇,为了她们的苦心,你也该要好好的生活,振作起来。”
孟薇眼泪掉下来,苦笑道:“所以,我的后半生,就比母亲的命也重要,是么?”
“你可以不认同,却不能拒绝这样的爱,因为那是她用死亡换来的。”
孟薇笑,眼眶一片模糊:“是啊,她宁愿从十五楼跳下来,也不愿意相信,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面对。而她用死亡,来逼我承受这份宏大的爱,却没有想过,我到底想不想要。”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无力改变,你不能自暴自弃。”
她唇瓣颤抖着笑,问她:“她给我留了多少钱?”
黄萍轻怔,说:“九千万,不算多,但可以保你这辈子无忧。这笔钱,是她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为你存的,即便半年前孟氏陷入了经济危机,她也没有想过要动这笔钱。所以,薇薇,你不能够质疑,你母亲对你的爱。”
是啊,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有接受的份。
接受这份九千万带着鲜血与死亡的爱意,无忧无虑地存活在这世间。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她现在太年轻,还不能深刻地明白。可她此刻能感受到的,是余生的每一份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将会挟裹着鲜血而存在。从今以后,悲是悲,喜也是悲。她要她时时刻刻都记着,她的存在,带着她的鲜血。
为了这意义,她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与她相见。
她们的确厮杀了一生。
最后一次温馨的时刻,竟是她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的那一日。
生命真的无尽讽刺。
“什么时候的机票?”她问。
黄萍:“不出意外,八月初,我会送你过去。”
“好,我想先回一趟南城,带一些东西走。”
黄萍明白她的意思,小洋楼里遗留的东西太多,不能就这样全都丢下一走了之。她道:“要我和你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