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一片死寂,周柏山和京兆府众人都没从剑入石板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岑道平静无澜,端茶的手稳如泰山,谢澜则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师父。”
岑道抿了一口莲子心茶,被苦的顿了顿,而后才开口打了招呼:“谢门主。”
谢听风颔首:“久等了各位,谢某办了点事,路上耽搁了。”
他又沉声问:“我听说今日,越州州府周柏山,遣了三队杀手追杀我清雅门弟子相月白……二位少尹,可有此事?”
刘少尹颤抖不止:“谢谢谢门主稍稍稍安勿躁躁……”
周柏山则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听风:“清雅门谢听风?相月白是你徒弟?”
“是我。”谢大门主面色阴沉地转了转眼珠子,“哦,你便是越州周柏山?”
怎么会?
知道谢听风底细的人不多,但因着虞子德的关系,周柏山虽远在江南官场,却也知晓谢听风此人惹不起。
进都城以来他第一次慌了,不是说相月白只是个商户之女吗?她怎会是谢听风的弟子?
是谁跟他说……周柏山倏地看向老管家,刹那间,那道摇摇欲坠的屏障之后被他忽视的东西,立马就呈现眼前。
周柏山捕捉到了老管家眼里闪过的惊慌心虚。
管家是周家老人了,周家的消息情报一直都是交给是他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也都是交由管家去安排。云达死后,是管家一直跟自己说相月白本应定罪,却因家中给了许多银两将人赎了出来,京兆府国子监都在包庇她。
可倘若从一开始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误导的……
此时,先前离开的周家护卫终于赶了回来,俯身向周柏山汇报,“主子,小的去了相府,可是没、没见到丞相……丞相他接了圣命,去城外那个给西诏使者建的跑马场督工去了!”
周柏山心猛地一沉。
他浸淫江南官场这么多年,不说有何功绩,但嗅觉极其敏锐才将州府做到今日。
虞子德在这个时候接皇命去做劳什子督工避而不见,“弃子”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而配合虞子德将他推入这个境地的……周柏山大叫一声,猛地蹿起来拽住老管家的衣领:“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你害我!”
*
城外。
大楚地处内地,周边有大大小小四国,分别是西诏,南洋,东历,北原。其中南洋隔海,北原多雪山,大楚打也打不下来,打下来也管不了,索性双方相安无事,一年都来往不了两回。
反倒是西诏和东历,因与楚地接壤,故多通商往来,尤其西诏,比高壮的东历人精明许多,贩卖的本国特产也常出常新,故而每年都有大批西诏商人随西诏使者的队伍进楚都来做生意。
今年的跑马场,就是楚帝特意下令给西诏使者建的。
监工的虞相正慵懒地抱着袖子斜倚在太师椅里,头顶是支起的简易帐篷,用来遮阳,侍女轻轻摇扇,桌案上点着香炉,摆了精致的糕点和还沾着露珠的新鲜水果,好一派奢靡享受之景。
一旁的虞水亲手剥着橘子,小声汇报道:“主子,周家找您的人都糊弄走了,属下派人跟上去查探,刚得到传回来的消息,张府尹进宫时遇上了谢听风,谢门主得知徒弟被追杀当场暴怒,拔了陛下的尚方宝剑就要砍人……呃……”
虞水觉得自己说的明明是实情,但怎么听怎么荒谬。
“好在徐公公哄下了尚方宝剑,让谢门主拿了陛下收藏的一柄长剑走了。谢门主盯着京兆府当场收押了州府,周州府在见到谢门主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还发现管家倒戈向您,于是他派人往这儿递了消息,说他手里……”
虞子德微微睁眼看过来,虞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有个账本。”
*
既来了大楚,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下楚都的纸醉金迷。楚帝并不约束西诏使者出行,鸿胪寺便也由着他们玩乐。这大楚第一酒楼的九味,便是他们每回必要去的。
九味楼伙计躬身赔笑,抱拳将几个西诏使者送了出来。那几人喝得醉醺醺的,正嬉笑着谈论掌柜的新请来弹曲唱戏的乐工如何美貌,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驾!让开!都让开!”
纵马之人似乎着急赶路,马鞭在半空中乱甩,甩到了不少行人。
楚都城内五街三巷禁纵马,九味楼所在的恰好是五街之一。
巡逻的城防军不知在不在附近,行人纷纷躲避,指着纵马之人的背影猜测是哪个世家的如此胆大包天。
经过几个西诏使者时,马鞭再度甩出,一个西诏使者喝懵了,躲闪不及,鞭子狠狠擦过他脸颊至耳侧!
“啊!”西诏使者当即惨叫,旁边的同伴见状怒吼一声,抄起街侧小摊的矮桌就往纵马之人砸过去。
矮桌击中挥鞭纵马之人的后背,当即将人砸飞出去,马受了惊扬蹄嘶鸣,胡乱冲撞,也跑没了踪影。
被砸下来的那人顶着满头灰土,吱哇乱叫地爬起来:“他奶奶的是谁!谁砸你爷爷!”
此人正是周柏山带在身边的四个护卫之一。
不等他回头寻仇,就被一双铁钳般有力的手拎起来,浓重的酒气随着漆黑影子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