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地处大楚北地,算是在北境周边。
说起来,十几年前那场饥荒,都城支援未到的时候,还是北境军紧急支援了灵州第一批粮食。
因通往北历的要道途径灵州,故而灵州与北境北历都来往密切。
天下攘皆为利来,每年年节前,商贾、江湖、军中多方势力都会纠集于此,于是逐渐形成了为期一月的集会。
北历与大楚这两年战事渐熄,关系和缓 ,通商来往了多了起来 ,原先衰落下去的商贾集会也重新筹办起来 。
连灵州地方州府也会派人在其中掺和一脚——当然主要还是为灵州发展寻找机会。
简言之,这是个大杂烩一般的盛宴 。
相月白已经很多年没参加过了。
她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不是黑罗刹那个 ,是街边临时买的狸奴面具。
谢听风虽然带上了相月白,但没有带她进城去。反正集会地点也不在城中,而是在郊野,谢听风就干脆把客栈订在了附近。
清雅门在灵州也有铺子,住进去不算麻烦,但铺子毕竟在城内,而且这次他们是隐藏身份出行的,故而谁也没有通知。
谢听风顶着狐狸面具转过头来:“你觉不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相月白默默点头:“一早就发现了,不过对方似乎没什么靠近的意思。”
谢听风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今日是集会正式开场之日,人多眼杂,谢听风就只带了相月白和暗卫出来,暗卫扮作小厮跟着,那远处跟踪的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相月白透过面具的两孔往外看,望见了集会最大的销金窟的入口——地上两层楼是茶楼,地下一层是真正销金之处,集会拍卖场。
这集会鱼龙混杂,跟黑市差别不大,但又不像四界七道巷那般没规矩。
隐蔽处八成是有本地地头蛇坐镇,或许也有北境军,相月白不清楚。
她这趟出来被谢听风管的很严,只得捏着鼻子做人。
别管她是黑罗刹还是白罗刹,都得老实喝药,时刻报备。
相月白忍不住看了眼前面谢听风的背影,直觉师父已经发现了她重生的问题。
但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他并没有追究。
她这满肚子玲珑心的师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就好像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旁边还呲呲冒火星磨着一把——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地上茶楼文雅精致,表面上很难看出地下暗藏玄机。走进茶楼大门时,相月白抬手招小二时,状似无意微微侧首——
尾巴仍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远处,穿布衣装作买东西的鹿面具人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她的视线是怎么精准地在闹市中定位在自己身上的?!
还有那从狸奴面具后面穿透而来的目光……冷得像匍匐在草丛中的一头猛兽。
像盯住了跑不掉的猎物。
地下拍卖场不是来者皆是客的,想要进入地下,得有“入场券”。
谢听风先是在地上茶楼消费了一百两银子,一通搜身过后,才拿到了地下拍卖场的入场信物。
二人被牛头面具的小厮领着下了密道。
真正踏进销金窟的那一刹那,相月白的寒毛就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杀手的直觉,说明此地危险重重,且不乏亡命徒。
这地下销金窟是个漏斗状的,分两层,拍卖是在地下二层的圆心空地处,周围站了足足三圈带刀蒙面的护卫,个个人高马大,杀气森森。
宾客在一层厢房俯视下去,一览无余。而厢房外开了朝外的窗,挂了流苏,以保护客人隐私。
牛头小厮将他们领至一层的空厢房,介绍了拍卖流程和交易方式。最后,将今日拍卖的物件名单交给他们,并低声提醒二人:
“客人,销金窟规矩,不问来历,不砸场地,劳您多担待了。”
谢听风没说什么,只是颔首。相月白听来却觉得古怪,这里到底拍卖些什么,还会闹到砸场子?
拍卖即将开始,相月白扫过那一圈挂着流苏半遮半掩的厢房,没有发现疑似虞子德的厢房。
她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情况,谢听风瞥一眼,写:
“无妨,今日先探探虚实。”
谢听风此次前来灵州,确实是为虞子德而来。
他甫一得到线报说虞子德秘密出京,就着“爪牙”去查了。后来得到情报,说虞子德此次是为着一份很重要的证据来的。
具体是什么不知,但是大概是能直接致他于死地之物。
皇帝楚瑞一心搞死虞子德,这东西自然不会放过。
而相党亦然,他们绝不会允许这东西落在帝党手里。
因此今日这场地里,必然布满了各方的眼睛。
相月白佯装在找五谷轮回之所逛了一圈,人比她想的要少很多,以至有些冷清了。
她在小厮偷来目光后才回厢房,然后沾水写道:相、刑、吏、礼。
谢听风脑海中迅速略过相党名单。
丞相虞子德,刑部尚书李享,吏部尚书郭重义,礼部侍郎赵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