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雨赶在了春闱前夕,雪化尽了,天候也转了一轮。
“诶,子诘哥,听说了吗,蒋临被落了狱。”裴盛依一歇堂就凑到了季玢枝的书案旁。
蒋临是那日与李佑一同在讲文堂上回答了晋远安问题的人,他看着是个正人君子,为何入狱?
季玢枝收拾书的手顿住了,是那场死了百余学生的文字狱。
“他是为何入了狱?”季玢枝看向裴盛依。
“貌似是因为他与好友在酒楼饮酒,结果朋友喝醉了,说了有逆天道的话,被连累的。”裴盛依也是从旁人处听来的,不知道消息准不准。
“十皇子殿下,留步。”听了裴盛依的这番话,季玢枝心跳得很快,眼下她需要见李成济问清楚,暨乾帝要如何处置齐家。
李佑转身,把书箱交给了身边的随从,季玢枝虽说是被监督的人,可是她一点点的讨好都没有,别人都会趁着机会和他搭话套近乎什么的。
“怎么了?”李佑抱着手,看着追上来的季玢枝。
“我要见静王殿下,您有什么法子?”李佑很失望,不过也是答应了下来。
“本宫去七哥府上说一声就好了,他应该会来见你的,你可千万别因为什么急事出了天知府。”李佑叮嘱着季玢枝,“不然本宫和七哥难交代。”
“好,多谢殿下。”季玢枝目送着李佑下山,手一直紧紧捏着衣袖,她能改变些什么?她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那位亚相是否会在此桩事情里出现。
“你在这里,看些什么?”易峥见季玢枝站在山门边往山下天知府大门看着,站了很久。
季玢枝摇了摇头:“老师,您觉得人说话犯下的过错,该死吗?”
“有些人口无遮拦,说出了自己认为正义却实际伤害他人的话,你觉得你若是被伤害的那人,你觉得他该死吗?”易峥看着季玢枝,他替季玢枝打伞挡着天上落下的毛毛细雨,她的头发与衣服已经部分被雨淋湿,这天雾蒙蒙的,连扯着上京城的亭台楼阁也模糊不清。
“老师,我觉得并不该死,若是学生也像那人一样用言语为刀剑刺伤他,那与此人无异。”季玢枝垂下眸子,她的睫毛上蓄了一些水珠,一低眉水就把睫毛沾在了一起,让她糊了眼睛,季玢枝抬手去擦,却发现水进了眼睛,刺得生疼,雨水混着泪水湿了脸。
“自己回去再好好斟酌吧,别观望了,有腿疾,不宜在雨天久站。”易峥把伞留给了她,自己顶着小雨慢慢走远。
季玢枝把脸上的雨水擦去,独身回了寝舍,阿尔倾正坐在屋里候着她回来,他怀里抱着的是季玢枝的小手炉。
“怎么淋的这般湿?”阿尔倾见她狼狈,忙站起来,季玢枝不紧不慢的收了伞,放在一个靠得牢的位置。
“没事的,就是回来时没有伞,淋了会儿雨,别人赠了伞予萧支回来,殿下别担心,萧支马上换身衣裳。”季玢枝冲阿尔倾笑了笑,与方才回来时阴沉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几日,殿下都没去讲文堂,是因朝中有变故吗?”季玢枝在木屏后不紧不慢的解着衣带,她尚记得,最开始她还不大会穿这些衣服,现在也算熟手。
“噢……就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与暨乾帝陛下说一说。”阿尔倾说的很轻松,但是季玢枝听出来这话里半真半假。
季玢枝看着自己衣服的袖口,这是镜月给她准备的几身衣裳,概是李成济给的,这袖口里很难发现的位置有一朵绣上去的白色小花,形状很熟悉,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花,季玢枝翻开另一身衣裳的袖口也有一朵相似的,季玢枝猜想她从静王府带出来的衣裳应该都有这样的小花。
“殿下,能与萧支讲讲,草原上有什么吗?”
“好啊。”
雨渐渐的大了,在屋里都听见滴答声打向窗棂,外面的树木花草,迎接来了一年开头的洗礼。
……
“殿下,老夫不知是说您糊涂还是莽撞。”易峥放下手边的茶盏,“齐家的罪人,不可保,也保不得。”
“齐正熙此人如蛇蝎,齐衡的倒台有他一手,他的身份在这样的世家里,难堪极了,此人有谋略,留他有用。”易峥听了此番气得话都说不利索,负着手在理文厅里踱步。
“天知府损失不会太大。”
“易峥要的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与虎谋皮,必有所失。”
“殿下!”
易峥止了声,李成济曾经对于皇位并无所求,自从季家案后他便愈发近癫狂的收拢势力,也与他的过去渐行渐远,就这么看着李成济,也觉得悲凉极了。
“易府长,静王…殿下……”季玢枝打着伞,站在理文厅的门槛前,迟迟没迈过去,她才到,听见了易峥与李成济的争吵。
雨打在油纸伞上,敲得咚咚咚的,季玢枝的身形包裹在衣衫下格外削瘦,也格外单薄,在雨中生出一种矛盾的生涩与疏离。
“进来吧。”易峥松下了脸色,季玢枝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她把伞收起放在门边。
在天知府养了些日子,她的内伤好了许多,动作也没有那么僵了。
夫子一走,季玢枝就赶了过来,天上雨大,不免沾湿了一点,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