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做了一场恒久漫长的梦,梦醒时分,我已经记不起具体内容。
只有模糊的光影和支离破碎的话语。
“跟我回去。”
“你不也是杀人机器吗?”
............
“像你这样的人还能去哪里呢?”
“这里才最适合你”
............
“我认得你。”
溺水之后突然获救的感觉,心脏像是被谁大力攥住,然后一点一点放松复苏。
我终于可以大口喘气。
藤缠树一般,我紧紧攀住这句话。
睁眼的那一刻,眼前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我躺在陌生的环境里,房间的窗帘闭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
伴随着“吱呀”开门声一同出现的,是那个男人身上让我感到胆战心惊的气息。
我所熟悉的,又恐惧的气息。
他仍是给我带来了紫色的鸢尾花。
包装精致的花卉被随意地扔在床头柜上,不用靠近去闻,我已经能嗅到浓重馥郁的香气。
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又”字?
熟悉的晕眩感和头痛感。
每一次他来的时候,都带着这种香气。
我却已经几乎无法开口说出“我不喜欢”这几个字。
......
他吻住我。
像蛇一样粘腻湿滑,无法拒绝。
脑子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之后,我记不清之后发生了什么。
半梦半醒间,能感受到脸颊上冰凉的摩挲,抚过颈项,也抚过发顶。
他每次在我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但都会给我带一束鸢尾花。
给你送花的男人,不一定真的爱你;真正爱你的男人,不一定给你送花。
这是很久以前某个红发小丑跟我说的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意有所指,戏谑的灰色眸子里难得出现几分认真的神色,朝我莫名其妙地勾了勾手:
“想看我变魔术吗~”
附着了他气息的扑克牌割开了系花的缎带。
花叶娇嫩,坠到地上散散漫漫,气息却愈发浓郁。
我始终没有把手放上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火红的头发,有着泪滴和星星的,略带遗憾的一张脸。
......
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我记不得自己的名字。
男人来的时候很少跟我说什么话,我只是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机械人偶吐出的零落话语:
“我的未婚妻,”
我不懂,我为什么一直是他的未婚妻。
别见怪,我只是不懂。虽然时间于我而言只不过是记录鸢尾花更迭的工具,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但经年累月,夏去冬来。我至少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外面的冷热气息。
冬天的时候,他丢在床上的衣服沾着寒气,会让我有些瑟瑟发抖。
虽然换来的是更紧的拥抱。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我为什么一直,只是他的未婚妻?
终于在某次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拉着他的袖子,问出了那句一直困惑我很久的话。
那是他少有的情绪失控。
他的眼眸亮了亮,任由我拉扯着他的袖子,却在我的手触碰到他戒指的那一刻缩回手。
黯淡下去,漆黑一片的瞳仁里,我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也收回拽着他袖子的手,只是轻轻地,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头发。
很长,很柔顺,像大猫的尾巴一样。
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溢出,滴在他肩膀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掉眼泪,我早就没有了清楚的记忆,当然也不会有刻骨的爱恨起伏。
......
陷入沉睡的时候,我会做很多梦。
有时候是在很宽广的山谷里采摘野果,有时候是在教堂门口看夕阳。
但更多时候,我会见到一个金发男孩的背影。
他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总是在黄昏,总是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面庞。
但我已经很高兴,每一次见到他,哪怕不能和他讲话,哪怕不能看到他的表情,能看见他以挺拔的姿态站在我面前,我已经非常开心。
我记得他说:“我认得你。”
我很高兴,至少有人能知道我到底是谁,不是谁的未婚妻,不是记忆缺失七零八落的某某。他认得每一个我。
我不会跟那个男人讲述这些梦。
金发男孩也给我送过花。是和他发色相似的小花。
朴素,简单。没有鸢尾那么浓郁的香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精致的装饰。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深吸一口有泥土,阳光,还有山林朝露的味道。
......
某天难得清醒的时候,我又想起来先前那个红发男人割断花束的举动。
旁边摆着已经快枯萎的花。
黑发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来换过花了。
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