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货两讫的交易,她素来讨厌欠了谁,就如她在催雪楼毫无怨言替谢宿白料理了这么多庶务,且从不多问一样;二来,顾柔以为她就是姬玉瑶,杀人的招数都使在她身上了,姬玉落烦得应对她,干脆一了百了。
至于怜悯……
姬玉落偏头,像是听到笑话似的,神情甚是认真,道:“我只怜悯过你。”
霍显怔了一下。
可这话不假,她自幼就很难对什么人产生同情,便是尤黛月一生坎坷沦落风尘,她死时,姬玉落都不曾难过片刻,反而是松了口气。
后来在催雪楼,更是因为手里沾了太多血,心近乎麻木了,人命在她眼里更是贱如草芥。
她不同情任何人。
甚至因见死不救,惹得楼盼春几次罚她骂她,像念经似的,在她耳边叨叨叨,他企图将她掰正,但至今也没什么成效。
唯一一次心软,是那回霍显见过谢宿白之后,他疲倦地抱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
再往后,这怜悯的情绪像是溢出来了似的。
仿佛这辈子的善心都用完了。
姬玉落回过头,盯着花瓶里的柳枝看,道:“救苦救难的大圣人,总是比较令人同情。”
霍显失声,又倏地一笑,缓缓道:“受宠若惊。”
他很低地喊了声:“玉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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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府后院不太平。
正如姬玉落所料,姬娴与当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肯嫁。
白绫都挂好了,她踩在桌上,一改前几日听之任之的态度,哭道:“那萧元景虽好,但他年长我许多,并不合适!何况、何况这个年纪房里都没个人,父亲怎知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林婵很欣慰姬娴与总算开窍了,然而看她手握白绫,紧张道:“娴儿,你别闹了,不嫁就不嫁,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不嫁,你父亲难不成还能逼你嫁?”
一旁的姬崇望气得心梗,厉声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那萧元景作风是出了名的严谨,怎么到你嘴里反而成了弊端?你可知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挑!”
姬娴与不管:“我不嫁,我说了不嫁!阿姐说得没错,我还这般小,做什么要急着嫁人,再等上几年都不迟,父亲若非要一意孤行的话,就抬着女儿的尸体上花轿吧!”
林婵大惊失色:“不行!胡说什么,赶紧给我下来!”
姬崇望则是气到失声,随后一滞,语气不善道:“你阿姐——她是这么劝你的?”
姬崇望沉着脸离开小院,自打“姬玉瑶”出嫁后,便愈发不懂事了。
她该明白,让姬娴与嫁给萧元景,全是为了善了她与霍显成亲这件事给姬家带来的恶劣后果,不帮衬便罢了,竟还反着劝。
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她在霍府似乎是真的过得很好,不全是霍显装出来的。
也难怪她有底气不与姬府往来。
那日在秦家三公子的冠礼上,她随霍显前来,父女俩打了个照面,可她甚至不曾朝他点头问候,而是冷漠地移开视线。
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思及此,姬崇望烦闷地重重吐息,倏地,小径拐角处迎面撞上个人。
是姬云蔻。
她慌慌张张避开,垂头道:“父亲。”
姬崇望心情正烦躁着,见姬云蔻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不快。
自打顾柔死后,这个原本生机勃勃的二女儿如被人抽了魂似的,平日里也鲜少出门走动,便是在人前,也总是低着脑袋,了无生气。
可姬崇望哪里知道,这并不全因顾柔,姬云蔻变成如今这模样,很大缘故是被姬玉落吓的。
她至今还常常梦到姬玉落扬起的那巴掌,和她居高临下看着她,森然的眼神。
就像是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诚然,她那日说的那个故事也尤为可怖,像一只手捂住了姬云蔻的嘴,她几次三番想向姬崇望告“姬玉瑶”的状,想告诉姬崇望,当日挑唆她去衙门状告的人是“姬玉瑶”,可一想后果,便又不敢声张。
怀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她只觉得度日如年。
待她受惊地离开后,姬崇望捏了捏眉头,想了想,却是去了老夫人的寿安堂。
老夫人念经礼佛,这里倒是成了可以平心静气的好地方。
只是看着半身不遂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姬崇望又实在感慨,这半年来,姬府像是走了霉运似的。
这一切还要从姬玉瑶与霍显在寺里的孽缘开始。
当初他冷眼看着顾柔处心积虑谋害姬玉瑶而佯装不知,本想这长女若真的没了,和霍显的这门亲事好歹能有回旋的余地。
可顾柔没有得手。
姬崇望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揉着眉头道:“母亲当初就不该同意林婵留下她。”
老夫人如今已能勉强说上几个字了,道:“当、当初——”
姬崇望知道她要说什么。
当初林婵想要个孩子,姬崇望应允此事还因为老夫人的缘故,因老夫人信佛,恰遇一位得道高僧卜象,说尤黛月肚里的孩子,要么不留,要留就得留在身边,否则对他的仕途将有所影响。
刚出生的孩子,到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