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数夜,萧元庭要吐了。
自通州离开,才刚出通州地界不多久,他便遇到一场劫杀,两波人马打得你死我活,人头四肢滚落一地,萧元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合,腿一软便滚下了山坡。在树上挂了几日,濒临饿死之际,终于有人找到了他。
可来人不是锦衣卫那些人,而是萧骋的心腹,江维德。
彼时萧元庭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因为信任,自是不多想就随他走,哪知后来没日没夜地赶路,风餐露宿,马都累死了几匹,身后更是一群锦衣卫的人围追堵截,途中打打杀杀,他被这两伙人抢来抢去,似乎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最后终是江维德抢回了他,这些人都没有要害他之心,萧元庭已经懒得挣扎,只掩唇呕吐,“德叔,我们究竟去哪啊?”
“我不行了,不行了德叔。”
“江维德!你给我找间客栈歇一晚,呕……”
可无论他说什么,江维德都只一句,“小公子莫怪,待见到国公你就明白了。”
萧元庭不明白,他爹南下退敌,早早就班师回朝,如今不是应该好好在京都呆着?锦衣卫与江维德之间又是什么恩怨,两人为何都对他穷追不舍,这中间当是有什么误会。
但能是什么误会?
他心中略有忐忑,想起前几个月如梦如幻的快活日子,隐隐生出些不安,可却不敢往下想。
后半程路上,萧元庭莫名安静,也不嚷嚷了,直到马车停下,他才急忙跳车,抱着客栈门前的柱子就死命呕吐,几乎要将肺腑都给吐出来。
江维德在路上看到了朝廷的兵马,当即便知发生了什么,他谨慎地将萧元庭推到里头,道:“小公子一路舟车劳顿,便先在客栈歇息,这里不似京都繁华,如今外头又不太平,就莫要随意出门走动——你们照看好公子,我去去就回。”
两个侍从领了命,寸步不离护着萧元庭上楼。
萧元庭见状,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东乡县……
他幼时曾随父亲到过此地,但也仅一回而已,再没有多的印象了。
待上到二楼包厢,他在门外踌躇,问:“我父亲也在东乡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或是他奉旨来此剿匪?”
侍从低头不语,犹如两个哑人。
萧元庭讨了个没趣,正要推门入房时,恰逢两个文人墨客打扮的男子自廊道走过。
其中一人道:“谁能想到,逆贼竟藏在我们东乡县数年呢,真是匪夷所思。”
刹那间,如雷惊耳。
萧元庭推门的手顿时僵住,身形都跟着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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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日,连绵的群山尸骸遍野。
萧骋占了地形的优势,朝廷这边则占了数量的优势,两相抵消之下,谁也讨不着好处,几乎是以命换命,强攻强守,营地终被攻破,但里头的防守并不薄弱,最后全都打作一团,前两日还平静的营地不复存在,炮火连天,内营成了最后的防线。
炮火声已经近在耳边。
对周白虎来说,这是救命的号角声。
霍显一失踪,内营就立刻启动严密的搜捕,他们势单力薄,不好正面动手,偏生周白虎打的地道已被察觉,后路被断,只能在营地东躲西藏,等待外面的人打进来。
可内营防守实在太过严苛,他们几次羊入虎口,又虎口脱险,最后霍显又带他绕回了最初的牢房。
周白虎已经跑不动了,躺在草垛上大口喘气,说:“好不容易跑出去,咋个又绕回来了?”
霍显靠着石壁坐下,角落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苍白的面色,他道:“老话说的好,灯下黑啊。”
周白虎想了想,道:“也是。”
他没有发现异状,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说:“现在外面乌七八糟,恐怕比里头还危险,咱们就在这儿藏着也挺好,等朝廷的人打进来,内营必乱,那时我们再顺着地道爬出去,啧,腊月末,快要迎新岁了,也算是好兆头!”
说罢,他撕开衣角的布帛,把自己受伤的手臂缠绕起来,又问:“欸,你还好吧?”
霍显“嗯”了声,闭眼道:“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睡会儿吧。”
他翻过身去,听周白虎嘟囔了句“心真大”,才紧紧咬住牙。铁窗落下几束天光,可以看到男人微微蹙起的眉眼,和鬓边密密麻麻的汗。
齿间泄出的一点呻-吟让周白虎狐疑地往这里撇一眼,但很快霍显平稳的呼吸声又打消了他的疑惑。
周白虎摇摇头,也跟着闭眼小憩。
身处敌营,他们已经三日不曾合眼了,饶是周白虎这样彪悍也扛不住,这会儿更是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不多久,鼾声响起。
周白虎彻底睡死过去。
待到他睁眼已是星月满天,沉重的脚步声回荡,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操,险些就自投罗网了。
他忙回头,说:“快醒醒,那些人回来了!”
可他手往草垛上一摸,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山野空旷,冷风瑟瑟。
赵庸将所在军帐撤退到了最里头,远离前线战火,厮杀声在这里都显得遥远渺小。
瞭望台上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