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那轮高悬的红月如午时的太阳一般骤然绽开,尖刺的白光眩目,将整个梦境刺的支离破碎,化为一片虚无。
重重强光刺眼,郭英儿目盲了片刻,只觉落入了一片渺无边际的黑夜中。
她擦了擦眼角因酸痛而淌下的泪,耳边忽然又响起那诡异无比的滴水之声。
“嘀——嘀——嘀嗒——”
陈腐的霉烂气息扑面而来,极致的阴寒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似乎有人生了一堆篝火,她眼前终于模模糊糊显出一些光线,忍不住靠近那股温热的气流。
只见陆令遥被一团团小巧的赤色火焰包围其中,跳动的焰尖儿随风一舞,灼了她跃跃欲试的手指。
陆令遥小声地“嘶”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故作抱怨道:“都围着我做什么,回他那边去。”
萧炽摆出一副她不识好歹的模样,坏心眼地动了动手指,她身周的火焰猛地涨大,好似被卖艺的杂耍人凭空喷了一口烈酒。
熊熊火焰扑来,她侧身一转,十二幅织金的裙摆如蹁跹的蝶,舞出一阵破空的凌厉风声,仿佛不慎要扑在地上。
萧炽心中一紧,忙上前几步,伸手去拦——
下一瞬,她足尖一偏,身侧之火随之绕动,张牙舞爪地烧到了萧炽臂上。
萧炽:......
他冷着脸熄火,脆弱的缎袖早已糊成了渣,露出半截劲瘦有力的小臂来。
陆令遥眨了眨眼,“你不会以为没了灵力,我就会乖乖被你吓罢。”
火热的熏风驱散了难闻的潮气,流连在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之上,萧炽盯了她片刻,还未说话,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讥笑。
“嘻——”
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还带着一股难言的童稚之气。
“什么东西,出来!”萧炽眉眼一冷,一团明火打了过去。
火光没入暗中,照亮之处皆是高耸的石壁和扭曲蜿蜒的狭窄隧道,那团黑影拖着长长的锁链,被火焰逼进了一处洞口,转瞬就没了踪影。
“追上去。”陆令遥当机立断,拉着郭英儿往黑暗深处跑。
郭英儿目盲才缓,跌跌撞撞地跟上她,喘息道:“仙长,我方才就想问了,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照明之火远远悬在前方,脚下之路乱石突起,苔藓横生,可四周坑壁却光滑异常,偶有腐烂的短木杂乱无章地立在上头,好似是木梯的形状。
“是个矿井。”陆令遥紧紧盯着那团黑影的方向,在四通八达,洞洞相连的矿井中穿梭。
她斜了一眼光滑如玉的壁面和近在咫尺的洞口光源,猛地刹住了脚步,还不忘拎住险些冲了下去的郭英儿。
“噤声!”她道。
郭英儿下意识捂住了唇,朝下看去。
洞口之下,是一个巨大如盆的洼地,石壁上嵌着灯盏,只零星燃了几处,却出奇的亮,几乎照亮了整个矿洞。
与他们一道揭榜入章家的修道子弟尽数在此,还有些没见过的面孔,皆被反绑着双手,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那道黑影从隧道中窜出,纵身一跃,瘦弱的身躯四肢张开,匍匐落地,扬起一片尘土。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有修道者恨声骂道:“凡人与妖魔为伍,不得好死!”
更多的,是惊惧的呼叫声。
萧炽眯了眯眼。
洼地亮如白昼。远远可见一人形的怪物歪着脑袋,死死看着出声那人。它四肢与人无二,手足却落在地上如兽类一般爬行,躯干上还不伦不类地套着一身烧得半焦的婚服。
它一副凡人孩童的面貌,眼下拖着一只格格不入的长鼻子,满是鳞片的脖颈上牢牢圈着一条碗口粗的铁制锁链——另一端正被它口中叼着,摇头摆尾地递到来人手中。
那人娴熟地伸手接过,牵着他行了几步。
正是莫挽。
萧炽摸了摸他空落落的袖子,冷冷道:“怪不得藏在暗处尖笑呢,原是那只被我烧了婚服的貘妖。”
郭英儿乍然见了这非人非兽的怪物,摁着发疼欲吐的心口,问道:“章家小公子......竟然是妖怪?”
陆令遥盯着他的身形动作,轻声道:“不是。长成这幅模样,应当是吞了妖丹或是用了别的什么法子,与妖物共生了。”
莫挽牵着铁链一头,慢条理斯地从粗糙砌成的台阶踱步而下。
那怪物依恋地赖在她华美的裙边,不时打个滚儿,讨好地蹭她的鞋面。
若是只小猫小狗,此般作态,必然可怜可爱,可一十余岁的孩子,顶着凡人肢体和长鼻牛尾,作出此般情态,实在诡谲难言。
郭英儿背后冒出层层冷汗,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
莫挽一步一步靠近地上的修仙弟子,怪物亦步亦趋,甩着沾满了黏液和苔藓的长鼻子,一个个戳到他们面上。
只一小会儿,那人形怪物嫌弃似的哼了哼气,大摇大摆地咬着她的裙角往阶上走。
莫挽面色淡淡,再也不复前厅中那副总是噙着笑的温和模样,她蹲下身揉了揉怪物稀疏的头顶,甚至不嫌他丑陋,与他贴了贴面。
“这批货,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