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青心中嘀咕,脚下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在她身边是个身材肥硕的妇人,却将孙文奇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这妇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花白了头发,身着金丝织锦的大红袄子,浑身的珠光宝气,丝毫没有半点修士的出尘气质,倒是像极了城里面富贵人家的俗妇。
俗妇偷眼看着许兰青,见她目光闪烁,脸上颇有为难的神色,忙拍了胸脯道:“那殷蛮子一伙加起来不过十来人,咱们宅中几百口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许兰青听她大声道出“殷蛮子”三字,想拦却是晚了,她心中虽气,却又不好发作。这妇人虽然只是个炼气初期的修为,论起辈份,却是比许兰青高了两辈,按理她应该喊这妇人一声七姨奶。
七姨奶平日里就颇能生事,若不是许兰青时时护着,早被许忘筌赶出府去了。此刻,满园的女眷妇孺,被老祖办欺上门来,七姨奶觉着又到了她老人家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院门口处就传来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我说怎会在外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果然有人在背后嚼殷某人的舌头。”
他这话说的颇为粗糙,许兰青俏脸一红不知如何对答,那七姨奶却是眉毛一立,抢上几步,叉腰道:“那‘殷蛮子’三字就是七姨奶奶喊的,怎样?将你七姨奶奶当院儿种成鬼莲吧。”
七姨奶奶这么一闹,边上就有比她年岁还长的许家老妪颤颤巍巍地跟上来道:“与她们无关,老身活了一百二十岁,也是活得腻歪,殷蛮子是我唤的,你将我种了莲蓬吧。”
有了两个带头的,剩下一院子的婆姨奶奶们便都叽叽喳喳地叫嚷开了。有说殷蛮子光天化日,私闯后宅,扰人家眷的,也有破口大骂让他们赶紧滚出去的,七姨奶奶干脆往地上一坐,嚎啕着交代后事。
饶是殷勤有备而来,一时间也被吵嚷的头晕脑胀,他的前世有个哲人说过,一个女人说话抵得上五百只鸭子,此刻面对着满园子近万只鸭,殷主任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高香等几个收税组的队员跟在殷勤与符小药的身后,也都面面相觑,没料到平日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许长老,家中竟然是这般景象。
高香自诩是个能骂的,与人骂仗,以一当十没问题,以一当百却是从来没有试过,她偷瞄了几眼坐在庭院当中哭天抢地的许七姨奶,竟然从心中升起一股子棋逢对手的感觉。
符小药站在殷勤身后半步的位置,见他在庭院门口停下脚步,忍不住凑上去,悄声道:“主任等下往假山那边走几步,咱们站住了上风口,只需撒出半包海棠红,保管毒翻了这帮老娘们儿......”
殷勤将手一抬打断符小药的馊主意。
“七姨奶的话没错,殷某出身小仓山,本就是个蛮子。”他朗笑着大步进院。
殷勤迈出第一步,站在院门口的孙文奇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第二步,围在院门口处哭闹的十几个婆姨,竟然同时收了声音,看着殷勤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他径直走到七姨奶奶的身边,原本坐在地上满脸不含糊的七姨奶竟然脸色惨白,额角冒汗,脸上肥肉乱颤,支吾半晌,硬是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站在她边上,那位号称活腻歪了的老妪更是直接瘫倒在地,紧接着一阵臊臭传来,老妪身下流出一滩浑黄秽物。
“殷......殷勤,你......你......”许兰青银牙咬碎,她奋力抵抗着对面波涛般涌来的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看着殷勤一步步朝她走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抵挡的寒意。
这满院子的妇孺修为大都是炼气期,许兰青虽得许忘筌相助,进阶筑基,但时日尚短,更是从来没有经过蛮荒狩猎的大阵仗。此刻她的感觉,就像面对着一头上古凶兽,腿软脚软地连逃跑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威压加身,许兰青才知道之前与许忘筌商量的种种计较,竟然如此可笑,在院中摆满妇孺媪妪又有何用?被此人的气势所掠,早有不少人瘫软在地,屁滚尿流了。
殷勤脚下不停地绕过吓尿了的老妪,脚下轻轻一拨,将瘫坐在地的七姨奶踢到一旁,然后朝许兰青咧嘴一笑道:“许夫人这是何苦......”
他的话未说完,许兰青忽然惊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捂了嘴巴转身就跑。问题是她一身会客的礼服,裙摆拖在地上,没跑两步,脚下便被裙摆绊住,许夫人收势不住,尖叫着就往地上扎去。
殷勤也没料到,上次拜访时,还是满脸傲气的许兰青,在他血脉威压之下竟然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地慌张。眼看堂堂许夫人就要趴在地上吃土,殷勤赶紧上前一步,虎掌疾伸揽住许兰青的腰肢道:“夫人请留心脚下。”
四目相对,鼻腔里全是男人灼热的气息,许兰青身体先是一僵,马上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从殷勤的手臂中逃出来,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了头道:“不知殷主任大驾光临,我这、这里也没有什么准备,我、我是想去给主任沏茶去呢。”
“是殷某冒昧了,唐突之处还望夫人见谅。”殷勤缓缓收起血脉威压,换了如沐春风的笑容道,“不过,看在殷某这是给夫人报喜的份儿上,想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