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岚之提前授意扣留了札子,女学的事情暂时没有掀起波澜,政事堂议事的中心还是在梁学翼本身。
“吏部考功司郎中,主管上下官员处分及议叙。这梁学翼甫一上任便争议满满,日后铨察如何能服众?”须发皆白的门下侍中严正坐在上首,满脸的质疑。
严家是流传数百年的高门望族,族中子弟多居要位,是当今最为声名显赫的大姓。太后能稳掌大权十余年,背后也没少拉拢严家。
张崴却并不买他的账,出言回护道:“有理有据便可令人信服,梁学翼是公平行事之人,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严正捻着颔下白色的长须,驳道:“各方弹劾纷纷,连国子监都进来插一脚,令人信服在何处?”
张崴冷笑:“此乃陛下御口亲任的官职,哪由得他们妄议称职与否?”
一旁的中书令插话道:“国子监那边,也不过就是书生论政,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一向慎言的左仆射也跟着找补道:“少年人关心国事虽是好事,言行却不知轻重,我等回去也当仔细训诲家中晚辈。”
涉及此事的监生中,不乏这三位老臣的亲眷,眼见二人纷纷出言相护,张崴没有再追着不放。
薄岚之一边听着他们争执,一边低头快速翻阅着连篇累牍的参劾札子,此番各处上书尚算正常,但国子监众人这般行事倒是有些意外。
反倒是严正继续批驳道:“国子监自知言轻,却还是大胆进谏,这便是他梁学翼无法服众的体现。”
张崴直接站起身来,对着严正质问道:“是梁学翼无法服众,还是有人在暗中纠集闹事?严侍中可敢发堂帖一查?”
薄岚之任由张崴等人争执不休,坐在一旁一开始便未曾多言。严正与张崴这一来一去,不似为了这弹劾风波争辩,反而像是帮着梁学翼稳坐考功郎中之职。薄岚之总觉得有些不对。
“薄女史,这吏部的事情,你须得开口才是。”薄岚之一直不发话,严正反倒主动来点她了。
薄岚之淡淡一笑,道:“张将军也说过了,此乃陛下钦定之事,我如何能置喙?”
“女史身为吏部的话事人,自当劝阻才是。”
“没有阻拦的人似乎并不是我啊。”薄岚之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人。
严正面不改色,继续道:“薄女史当初既然劝谏,自然应当坚持到底。若非你谄媚上意,阿谀曲从,也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局面。”
这胡搅蛮缠,颠倒是非的话也说的出口。
薄岚之冷笑一声:“比不过严侍中装聋作哑,却又居高临下深文巧诋。”
“老夫一片好心,你这小丫头如何不领情?”严正一脸愤然,怒视薄岚之道,“你资历尚浅,偶有失误也并非不可谅解,可但若是再这般死不改悔下去,可别怪到时无人施以援手。”
“那还是我比较厚道,日后严侍中若有求于我,看在这同僚一场的情况下,我也会出手相助的。”薄岚之不以为然地冲他笑笑。
薄岚之现在大概明白过来了,今天这一出是张崴和严正联手唱的一场双簧:一面帮梁学翼坐稳,一面要将这煽动弹劾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国子监私自上书应当也是他们暗中安排的。薄岚之上位后,为了日后能将女学也并入其中,明里暗里撤换了不少国子监的人。如今国子监对她倒是言听计从。
之前梁学翼身陷舞弊风波时,监生们也有些动作。薄岚之吩咐不许掺和后,祭酒和监丞很快便安抚了众人,没有让他们闹事。
当时薄岚之的举动,严正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怕是想给她安上罪名,顺便替换一些自己人上去。
至于这二人为何突然联合,薄岚之心下也有了一点猜想,但她还需要证实一下。
眼下她最要紧的是,这个棘手的局面不可由她来解难。
中书令又站出来打圆场了:“薄岚之,这梁学翼说到底是吏部的人。后续如何处置任命也需得经过吏部批复,这如何解决总得你出面拍板。”
“那好吧,”薄岚之转头叫过一个内侍,“速去吏部官署请梁学翼郎中来政事堂。”
“慢着!”严正出声拦住了小内侍,转而向薄岚之问道,“薄女史这是何意?”
“既然张将军言称梁学翼才德配位,严侍中觉得他无法服众,那我们也不妨试试,看他能否靠自己的才能给出一个令人心服口服的解释。”
将问题抛出去后,薄岚之低头喝了口茶,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态度。
张崴眉头紧皱:“薄女史这般甚是不妥。”
“哦?”薄岚之靠在椅背上,冲张崴笑了笑,“还请将军赐教?”
看着小内侍无措地站在一边,薄岚之使了个眼神让他先退下。
“这下属交困,长官自当出面解难。若是事事都推诿给下僚,这样的上司便该退位让贤了。”张崴一脸凝重认真。
看来张崴的意图还不止诿罪于她,更是想寻机将她赶出政事堂。
薄岚之笑道:“下僚也须得独当一面,若事事皆由上司出头,他们如何能升格拔擢呢?”
“最近的铨考兵部之事让我也获益良多,若非能出战克敌,将校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