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照来的亮光方向望,口吻平静地叮嘱。
“就是桃枝巷里新近转的那小宅子,宅邸门口的姓氏木牌昨晚才挂上。我几个月不在京城,案牍政务堆砌如山,接下来几日来不得桃林。你若要寻我,逢五逢十日,可以去桃枝巷。——你会来么?”
阮朝汐抿唇不语。
细微的声响声传入耳,上等银光纸在她中缓缓揉皱成一团。
荀玄微侧耳响动,转过身子,正面迎向她。“你可是要走了?”
阮朝汐摇了摇头。做出动作才惊觉他看不见,写下:“天色尚早,不急走。”
她今日带探究的心而来,思忖片刻,主动提起了这几日避之不及的“阿般爱妻”。
“兄台父母兄弟的信都写了。只有兄台夫人的那封信,我至今未写。你可知为何?”
荀玄微有些外,侧头过来,专注望向她,“为何?”
阮朝汐递过复杂的一瞥。
桃林日日相见,他每闲聊的十句话里,总有五句在他的“阿般吾妻”。平缓语气道出思念,她他逐字逐句述在山里琢磨出来的错处。
人和人的差异,足以跨越山海鸿沟。
于她来种种匪夷思的想法,在他心里,却是理当然。
他他花费了数月功夫,日夜思索,才察觉了身行的不妥当。他辩,当初想要磨平她性情的棱角,是“觉得于她有害无益,为她考量,为了她好”。
她当时就直接拍了他个巴掌。
与他写长句争辩,“为人考量,当如她是。岂能随你心!你为何从不想改变你朝堂之敌的脾性,却一心一要磨平你身边人的脾性?”
他沉思良久,最后居然了句。
“朝堂之敌的性情越乖张顽固,于我越是好。抓住把柄,直接满门除尽——”
她拍了他个巴掌。
桃林十日,隐匿身份论交,平静却短暂的相处,彼此直言不讳,令人怀念。
阮朝汐轻轻地扯了扯他的广袖。
荀玄微几乎立刻抬起了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以指尖一笔一划写下:“人已出奔,纵然天涯海角寻人,寻到有何用?写书有何用?若她不容忍与你在一处,你当如何?”
荀玄微思忖应,“天涯海角寻到了人,若她依旧不容忍与我一处……就如小兄弟言,为人考量,当如她是。她与我年幼相识,多年情谊。”
到这里停顿良久,才继续道,“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愿她莫要再四处奔逃了。”
阮朝汐的心神微微震颤起来。
指尖停留在他的掌上,忘了挪开。
他摊开的这只右掌,近几日被她拉扯写来写去,也摸索得熟悉了。
此刻她指尖落在中指指腹处,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她至今还记得是在荀氏壁的某个夜里,他替她刻兔儿玉簪,不慎被刻刀伤,从此留下一道疤痕。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掌上,
伤口早已经愈合了。结的痂也早就脱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带隐约怀念,她的指尖摸了摸那处疤痕。
原本平稳摊开的掌,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地重新伸展开。只有背到身后的左,修长指蜷了蜷。
不能视物的双目往下,转向掌处,声音也带了细微的怀念。
“急替她刻兔儿,夜里强撑困倦动刻刀,一不留神戳了。过去种种过错是真,旧日种种情谊,也是真。”
阮朝汐什么也未应,收起笔墨。
“你这要走了?” 身后的人问道。
阮朝汐是要走了。但有个疑问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她必须要问一问。当面问个清楚。
她跪坐去,侧倚在他膝边,一字一句写下:“你当真把我当作陌路相逢的小兄弟?你心中从未猜想过我是何人?”
面前的掌缓缓合拢,人沉默,始终未有应答。
阮朝汐转身往西离开桃林。
走出很远、即将走出桃林边时,她骤然停步身。熟悉的身影正缓步往东走,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停步望。
想起刚才那句语真挚的 “年幼相识,多年情谊”……阮朝汐心绪激荡,喉咙发堵,倏然加快脚步离去。
朝霞绯云漫天,她踩暮光快步走出桃林,走近西侧停在路口的马车。
李奕臣粗心,并未发异状,大喇喇地招呼了一声。但跟车的陆适之一眼便看她神色不对,压低嗓音问,“这是这么了?今日出了?怎么眼眶发红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