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还是看轻了他们。
二家虽然说到底只是善于工造的匠人罢了,又曾遭南晏朝权贵驱逐,可这些匠人倒不是只有匠心,偏还有几根硬骨头。故而他们毁了图纸连夜出逃,不得已才过上了这般的避世生活。
虽则避世,却也非全然避世。
每隔半年一载,每有利于民生农耕之器具造出,便会悄然现世,没有人会把这些小小器物与传闻中的工造大家联系起来,倒也隐蔽。
汝青峦的双膝之下是假腿,虽然状似行走无碍,但是走一时总要歇一歇,不然膝上便会疼痛。
邬落棠扶着他在一根削平的木桩上歇脚,他眼睛望着山林里的雾霭,笑得淡然。
汝青峦道:“这几年山里的野果长得茂盛,每六月之际便可寻到许多,有你少时最喜的黑果,吃到嘴里总要染色到舌上的那种,到时我叫孙二哥摘好多为你留着。”
邬落棠点头笑道:“好,我若六月无事,必然回来吃。”
汝青峦又指给邬落棠看不远处的几亩薄田,“这里的土壤经过改善,是可以种植作物的,夏季山中又有可食用的野果,自给自足没问题,以后你回来便回来,莫要再费力驼运粮物进山,寨中兄弟也要养活,这般折腾又能剩得几许。”
邬落棠只笑而不语,心知他不过是不想自己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罢了。
无名村中住了三日,第二日傍晚孙二哥方在山中返回,后面的背篓里尽是应秋时而生的草药。往年这些事都是汝青峦亲自做,可自打腿成了这样子,他便再做不了攀山涉水这种事,便只得劳烦旁人去做。可怜孙二哥从前做了二三十年的匠人,现下却还要学习草药门类。
当晚又于孙二哥家中摆酒设席,邬寨以赫连灿为首的这帮糙汉子们最怕人劝酒,一劝就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斤两,喝了个昏天黑地,第二日早晨是被邬落棠一个个踹起来的。
临别时村里很多年轻人过来相送,就连唐粟都被人搀扶着出来了。
邬落棠几番告辞,才将送行的人撵回去七七八八,可汝青峦是个固执的,非要再送二里路。
自他的双腿失去后回到无名村里,从那之后他便再没有走出过这片山林。
邬落棠心知他的悬壶济世梦从未停歇,这次自见她,他几番欲语还休,现下临别之际,他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她道:“外面这两年,可有何处生疫乱吗?”
人间总是这样,逢几年必有疫,小疫伤百人、千人,大疫便要伤万人乃至更多。那年他出去,便恰好赶上有疫乱,他根据当时疫病的症因百般琢磨调制,甚至不惜以身试药,方救下了那一方百姓。
邬落棠摇头道:“自你回来后,外面这两年未曾有疫乱生。”
“好”,他笑,停顿片刻又问道:“那...外面可还太平?有兵乱吗?”
疫乱是天为,兵乱是人为,有时候兵乱中死的人多,尸身处理不及时,也会平白生出疫乱来。
邬落棠笑着望他,回道:“世间太平,亦未有兵乱。南北无征战,林鸟自在飞。”
他仍是那般笑:“这样便很好。”
山里的二里路于他来讲走起来却并不容易,邬落棠不放心他,终究只在半里路处将他也强硬撵了回去。
待汝青峦的身影走远,赫连灿方忍不住问道:“外面疫乱是还没有,可仗打的都快翻天了,寨主何故诓骗他。”
邬落棠便道:“外面打得当真翻了天,与他一个深山里造药的郎中又有何干,委实操心的多了些。”
她这话里带着些恼意的,若邱致在,定然知道她为何恼,可赫连灿那个脑子里捣糨糊的,就算把脑袋挠出个窟窿,也不一定能猜到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