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到哪里了?”
“对,13栋2单元303室。我门开着,您直接进来。”
钟原挂了电话,转身往厨房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无糖可乐,又给自己带了一瓶乌龙茶。拧开鲜奶的瓶盖,跟乌龙茶兑在一起,晃一晃,仰头喝了一口,奶茶滑过喉咙,炎夏里凉沁沁的舒爽。
她听见外面客厅的声响,有人说话:“你好。”
手上还忙着,人没出来,微微偏过头,大声回应:“师傅你好,您自便。”
“好的,那我就按照您单子上下的,把客厅的风管机清洗一下,还有主卧的空调。”
“啊,对。”钟原一边应声一边打开手机,订单显示上门的师傅叫朱光武,这名字,得是四十多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但是声音听上去倒还挺年轻的。
她放下手机,复又端起料理台上的乌龙奶茶,仰头一口喝完。
拿上冰可乐,出了厨房,客厅里朱师傅已经拆下了风管机的出风口,正站在架梯上清理空调内部,人背对着她。
她没出声打扰,抬头看着他的动作。架梯上的人身形挺拔矫健,个子得有一八五一八七左右,动作也敏捷,怎么看都不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他穿着板正的西裤,上身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上面,露出漂亮精瘦的手臂线条,外面套了一件蓝色马甲,马甲上印着“东方中维”几个字。
穿着西裤上下梯子不太方便吧?
“不算脏,很少用吧?”行阅川慢慢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看见站在旁边的人,话卡在了喉咙里。
钟原?!
是钟原吗?
他咽了咽喉咙,心跳得有些快。目光躲闪两秒又不受控制望上去。
她头发比几年前更长了些,乌黑黑披在身后,眉眼间少了从前的活力神采,脸色平和,好像刚刚半秒的愣神是假的。
人还是那般漂亮。成熟了,长大了。
也生疏了。
视线碰了两秒,对面的女人像没认出他,一脸如常,轻轻点了点头:“这里空置了很久。”
有片刻沉默,钟原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能感觉到行阅川的视线射在她头顶上。
怎么会是他?
他现在做家电维修清洗?
她满腹疑问不敢说出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要破胸而出,明明呼吸不了像缺了氧,还得装作不认识。
现下只祈祷时间快些,他干完活早些走。
但是,他也没认出她吗?
“这瓶可乐是要给我的吗?”
钟原被他出声打断,回过神,把可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对。”
抬脚往书房走:“不打扰你工作。”
她没关门,隐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后面,这个位置她能看见他的动作,他一如三年前那般,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他没怎么变,细碎的短发,板正挺括的西服,永远清清爽爽,带着一股疏离的气质,开口语调平和,不急不缓。
他没认出她吗?他有没有认出她?
怎么会这么巧!
她都没敢仔细看他,只一眼,便低下了头。
自己在逃避。
钟原双手覆住脸,挡住嘴角溢出的苦笑。
她走了一年多,去过很多地方,却总觉得跟南城有斩不断的牵绊。是了,她的根在这里,张铭书在这里,还有他,过去的行阅川。
两年前她冷静抽身决绝离开,想过很多次再遇上他会是哪般情形,却没想过是如今这样,这样得措不及防。
他有在怨她吗?
没有,他或许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从隆冬的新西兰回来,从寒冷飞向炙热。
天太冷,同一班飞机上偶遇的姑娘望着她甜甜笑,递给她一块巧克力,两人做了伴。姑娘在保险公司上班,每一次攒到足够的钱就送给自己一场随机的旅行。
钟原喜欢这样蓬勃的生命力,对这样的朋友最好的支持方式当然是有力的实际行动。
她从姑娘那里买了三份家财险,这些是需要的,她不回来,家里还能安全些,她回来了,家里更需要保障。
保险公司赠送家电清洗服务。
这个好,预约一下,把空调洗干净,这么热的天,让风吹得更舒爽些。
可是,怎么是他?
“好了。”
她听见行阅川在客厅的声音,没有喜怒,没有起伏。
她改变了主意,起身踱步过去,走到他跟前,抬头跟他对视。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就好像是一个来作业的陌生人。
钟原手背在身后握成拳:“我想把洗衣机也一并洗一下,可以吗?”
行阅川没出声,盯着她看。
她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不答应?
半分钟后,他点点头:“好,100元另给。”
他说完不再看她,蹲下身又打开工具包,拿着东西走到了阳台。
钟原亦步亦趋,看着他断了电关闭了水源,蹲在了洗衣机前,小心地取出污垢槽。
他做这些熟练,他就在马甲上印的这家“东方中维”工作吗?
天气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