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不看她,裴千兮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转正,“不过嘛,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谢璟玄看她拿着耳坠,以为她要说耳坠的事,谁道她踮起脚在耳边轻轻道:“令夫人模样俏丽,再合适不过。”
她声音轻柔,软软钻进谢璟玄耳中,令他耳尖泛起薄红,谢璟玄轻轻一咳,道:“你欠我的银两还没还。”
……
那点为数不多的旖旎随风而逝,裴千兮一把揪住谢璟玄的衣襟,笑靥如花道:“谢大都督多虑,稍后会让人送到你府上。”
谢府家大业大,谢璟玄不在意那点银两,只是裴千兮离他太近,让他心中升起一种抓不住的怪异之感,眼见人已经迈着大步进了锦绣坊,谢璟玄跟了上去。
谢璟玄进来时裴千兮正围着一件大红锦袍打转。
锦绣坊里的绣娘绣工厉害,在京中小有名气,来此做衣裙的贵人不少,坊内人来人往,谢璟玄进来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那些个官家小姐们三三两两低头私语,面带娇羞。
裴千兮看他神情漠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踏着小碎步将人带了过来。
“郎君和夫人好生登对。”小厮当即将红袍取下递到两人眼前。
“这是什么?”谢璟玄问。
“喜服啊。”裴千兮将人拉低了些,“既然要做戏给太后看,光首饰怎么够。”
说罢,她招来掌柜,“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所有的喜服都拿出来,我家夫君要好生挑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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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裴千兮和谢璟玄挑完喜服时已是日落西山,原本拥挤的街道只剩下陆续收摊的小贩。
断云在谢府守了半天也没见谢璟玄回来,问了人后匆匆赶来锦绣坊。
于是他抱着一堆锦盒往返马车和锦绣坊,好不容易将里头两位的婚服搬完,又要驾车送裴千兮回崔府。
裴千兮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挑了一天眼睛都挑花了。”
谢璟玄淡淡看她一眼,对帘外的断云道:“人走了?”
“走了。”断云从怀中取出本册子,给谢璟玄递了进去,“为了避免裴耀起疑,这是竹子临时誊抄的。”
“只有一本?”裴千兮问,裴府的帐簿少说也得有十来本。
断云拉着缰绳道:“其余的不好带,放回谢府了。”
断云是在防着她,裴千兮也不奇怪,毕竟她和谢璟玄的婚事来得突然,就算谢璟玄不排斥她在身边,可谢璟玄依旧不信任她,想要让谢璟玄放下戒备没有那么容易。
谢璟玄打开帐簿翻了翻,眉头轻皱,“裴耀胃口不小。”
裴千兮在河东老家时学了些打理家产的本事,此时看着竹子誊抄的帐簿也是皱了眉,墨迹尚未完全干涸,上面一笔笔账却是写得清清楚楚,越往后翻马车内的气压越低。
断云感受到里间的沉默,特意放缓了速度。
“裴耀竟然动了陆氏的嫁妆。”裴千兮沉着眼,手指微微颤抖。
陆家是江南一带的商贾大家,身世虽然比不上上京中的皇亲贵胄,却是能与贺家相比肩的顶头巨贵,贺霁锦本家就在上京,生意也多是与京中贵人打交道,除此之外各地也有他的酒楼商铺。
陆家却是早些年官府看得不紧时靠盐矿发家,之后朝廷查得严,也就改做粮仓生意,买卖遍及大江南北,其中牵扯了不少当地官员,连京中大臣也使劲想办法和陆家搭上关系。
裴千兮的母亲陆氏当年嫁给裴澈时嫁妆厚得能撑起泾河城一年的开销,人人都说有贵妻者,莫若裴澈。
谢璟玄察觉裴千兮的不对劲,他合上帐簿问:“你怎么了?”
谢璟玄用韦宗凌在裴耀心中埋下一颗隔阂的种子,可韦家始终是世家之首,只要韦峘好生处置韦宗凌,裴耀这口气就得咽到肚子里,毕竟与西北军权相比,今日之事不值一提,看来她得抽空与小混蛋见一面。
裴千兮再抬眼时,已然平复心中的波涛,她指尖在帐簿上轻轻敲了敲,“你若此刻便将这些东西呈给陛下,是推不倒裴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