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受罚的不会是他。
已是日暮黄昏,冷风轻拂,竹影摇曳,零落的飞花残红覆满碎石铺就的小径上,秋末的鸟虫低吟浅唱,缭绕入耳,却倍显幽静雅致。
国师殿在皇宫很偏僻的一角。
粉墙黛瓦掩映在花林古树之中,影影绰绰间露出些飞檐翘角。四周可见四时不谢的奇花异草,花香幽幽,沁人心脾。
自从逍遥云离开后这里就不让人进了。
殿内水磨方砖铺地,因为没有人打扫的缘故,已经蒙上了一层尘。屋内的陈设简肃静朴,上挂棋盘下摆琴,各种字画有的挂于内墙,有的放在一旁的花木雕百鸟博古架上,被蜿蜒盘旋的蜘蛛网所覆盖。
苏漾行至博古架旁,拿起摆在上面的一方紫檀雕花贴盒,拂去上面的蜘蛛网,轻轻吹去灰尘打开来。
里面是一幅画卷轴。
他手一松,卷轴下方的地杆便向下滚落,露出一副花中美人图。
画中女子孤身立在牡丹丛中,身着素衣,在繁荣锦绣中独成一色,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凤眉淡扫如远山,一双本该潋滟绝色的桃花眸却无半点情绪,冷漠而自带凛意,看上去如同数九寒冬一般。
苏漾眸光骤地缩了一下,眼弧内边略带的粉晕在此刻慢慢变深,泛红。
他没有见过南覃长公主的样子。但他能肯定,这副画上画的就是南覃长公主。
那个所有人都不愿意同他多提的、他的娘亲。
他将画轴卷好放在一旁,又连忙将其他的盒子一一打开来。
可是其他的盒子大多都是空的,只有寥寥几个中还留着一些草药。
他又找了其他地方,没有再找到任何同他娘亲有关的东西。
大抵是在他出生前,这里便被人清空了所有与南覃长公主有关的物件,而这副画轴,不小心被落下,未被销毁。
苏漾重新打开画轴,目光久久的在上面停留。
*
甲胄碰撞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脚步声从公主府正厅外传来,随后府中家丁匆匆来报:“公主殿下,不好了,金统领来了。”
赫连澈看见身旁婢女的手势,不由蹙眉。
方才月不离同她说,寅时看见有人影出现在了她院中,这都过了两个时辰,金烔不可能是来搜寻那人的。
金烔是北然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近臣,直接听命于皇帝,且得皇命可不必向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行礼。就算是北然太子,也唤不动他半分。
而他如今来了公主府,那只可能是北然皇帝的命令。
她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月不离,道:“父皇大抵知道你来了北然。”
月不离搭在盏沿的纤指微动。
赫连渊和赫连澈待见她,不见得北然皇帝也待见她。不说她是沐千宇的妹妹,就光是她是东景人这件事,北然皇帝便要提防着她。
她随着赫连澈起身,一同行至正厅外。
“公主殿下,我等奉皇命搜查刺客,若有冒犯,还请公主见谅。”乌泱泱的禁军队伍立在公主府内,而最前面站着一个冷面男子,他朝赫连澈说完,大手一挥,身后禁军便如同一张大网一样四下散开,开始到各处搜查。
赫连澈见状,慢慢走到金烔面前,低笑一声,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意:“金统领来的未免太晚了些,本公主两个时辰前在院中看见有黑影出现,那时不见金统领来,偏两个时辰后才瞧见金统领。”
金烔没在意她话里的讽意,而是问道:“公主两个时辰前就见过刺客?”
赫连澈皱眉:“什么意思?”
金烔沉声道:“今早有刺客潜入皇宫欲刺杀皇上,失手后逃离皇宫往公主府的方向来了。至此不过半个时辰。”
看完身边婢女的形语,赫连澈一个踉跄差点失去重心,婢女忙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倒下。
“父皇他、他现在如何了……”赫连澈轻声问着,声线微颤,见金烔犹豫着斟酌言辞的样子,不免更加慌乱,朝他又颤声道:“公主府你尽管查,随你怎么查都行……我、我入宫看看父皇……”
因为沐千宇的事情,她已经同北然皇帝闹气多时,更别提入宫见北然皇帝了。
金烔似是意外的轻挑了下眉,不过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恭敬的对着一旁的青衣姑娘抱拳道:“不知圣女大人可否也随在下一同入宫,替吾皇查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