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已是巳时。
晨曦的光线淌进窗棂,漏到青砖地板上晕开轻轻摇曳的光斑。重重浅青色的绡纱幔帐翩然垂落,被窗外透进来的一丝风浮动,露出里面人微皱着的眉眼。
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似是怕扰了屋内的人休息。
“圣女大人怕是还未醒,不若姑姑们再等等?”
“这都日上三竿了,圣女大人怎地还未醒,昨晚儿莫不是作贼去了?”
“欸,姑姑慎言。”
外面的声音模糊的飘入耳中,月不离缓缓睁眼,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片刻后,她连忙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还好,是熟悉的。
想起方才的对话,月不离朝门上看了一眼。
门外的人还未离开。
她将身前散落的乌发全部拢到身后,拿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衣和大氅穿上,才下床拉开门。
外面是这院里侍候的婢女和两个从皇后宫中来的大宫女。
看见她出来,婢女面上一喜,正要说话,却不料被一旁站着的宫女抢先开了口,阴阳怪气道:“圣女大人可终于起了,真真是让奴婢们好等。”
月不离瞥她一眼,目光带了些凉意。
先前说她昨晚作贼的也是这人。
被她凛冽的眼神一扫,方才说话的宫女不禁心头一跳。
她听说风医谷向来与世隔绝,风医圣女也只在风医谷中生活过,那想来这风医圣女只不过是个见识短浅,好欺负的。不料瞧她现在这个样子,竟同她想的千差万别。
冷淡的声音响起:“何事?”
闻声,她这才收回思绪,稳了稳心神道:“我们皇后娘娘有请,还请圣女大人同奴婢们走一趟。”
下颚微扬,鼻孔对人,仿佛给人一种天大的恩赐一般。
“嗯。”
应了一声,月不离却不再多言,转身朝屋内走去。
嗯,然后呢?
两位宫女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见她真的没有要跟她们走的意思,另一个宫女不禁开口急道:“我们娘娘在等你!”
月不离头也不回,只是略略加大了声音,话语间带了些讽意:“不洗漱便去面见皇后娘娘,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被她一噎,宫女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口,只得愤愤咽下。
一旁的婢女堪堪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道:“圣女大人,奴婢帮您。”
半柱香后,月不离随着她们一同前往皇宫。
宫廊长而弯折,穿梭其间,伴随着宫女括噪的声音令人心烦。
偏偏其人浑然不觉,还在赐恩一样的叮嘱她:“我们娘娘喜爱温婉大方的女子,最不喜那木讷话少的姑娘。等会儿圣女大人见着娘娘,还望改改性子。还有,我们娘娘最是娇贵,最爱躺在榻上听人讲话,同人说话时也不爱起身。我们娘娘……”
她说着,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瞥,便触到一双清冷到极致的眸子,一时卡言。
月不离收回视线,不耐道:“我不是北然人,将来也不会留在北然,没必要讨北然皇后的欢喜。”
“你……”宫女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好在,已经抵达了北然皇后居住的春华宫。
待人通报后,月不离走进殿内。
有侍候的宫女正往炉里加金丝炭,殿内温暖如春,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冷。
美人榻上的女子斜斜躺着,只着一件浅紫色的云烟锦绣薄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线,腰枝细软,盈盈一握。雪白的手腕和脚腕上各戴了小巧精致的金铃,隐隐作响。
姿容绝美,犹如祸国妖姬一般,妩媚之感似是浑然天成。
月不离倾身行了个半礼:“参见皇后娘娘。”
听见声音,低头把玩自己头发的女子才眉目轻抬,目光流转间媚眼生波,眸含春水。
她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轻微诧色,轻轻一笑,问道:“怎么?觉得本宫不像一国皇后?”
月不离摇头,道:“娘娘随性,于深宫之人来说,很是难得。”
“哦?”尹清漪意外的挑了下眉,圈着发丝的纤指一放,手撑在榻上坐起身,腕上金铃碰撞,铃声清脆,“倒是个新奇的人。”
“深宫之人?”她笑的妖娆,眼里意味不明,“看来圣女大人对宫中的生活不太感兴趣。既然不感兴趣--那圣女大人选择东景四殿下是认为他定然当不了太子了?”
月不离不动声色的垂下眼。
不,将来继承东景皇位的一定要是陌璟寒。
“可是,本宫却听说,风医谷能治好东景四殿下的绝脉之症。”
“东景尚武,风医谷帮助四殿下恢复经脉,不过是心存恻隐之心。”
“哦?是吗?那东景四殿下恢复经脉以后呢?圣女大人还觉得他没机会当太子吗?”
月不离蹙眉,“娘娘何意?”
尹清漪却没回她这句,而是垂眸,看向自己雪白玉腕上的金铃,缓缓开口:“在尹国,若是最亲近的人死了,便要在腕上戴一环金铃。所谓铃声响,人亦在想。”
月不离的目光随之落在金铃上,疑惑:“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