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愈深,排行在道路两侧的树木像是忠诚而沉默的守卫,偶尔月亮的光晕洒下,透出点零星可见的翠绿。银发少年单手插在口袋里在路上一个人行走着,除了偶尔听到的零星虫鸣,再无其余声响。
墨黑色的天空极远处蒙着一层浅薄的蓝光,从离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那条若隐若现的天地交界线。
他走向废弃的教堂,推开门,沉重的灰尘气迎面而来,蜘蛛网挂在残破的圣母像上,洁白的臂膀蒙上了深深浅浅的尘埃。
这座教堂大概已经废弃很久了,腐朽的黑一块灰一块的桌椅,半边破裂的玻璃窗,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愣愣砸下来的房梁。离眯着眼望着玻璃窗外流入的一丝皎洁月光,像是咖啡店里盛在杯子里的布丁,柔软的明黄色如同有实质般地流动,冰冷而温柔的死亡气息从圣洁的圣母双眼之中流淌出来,蔓延在这座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组织正在乘机分割元老院一条家在人类世界的产业,毕竟吸血鬼作为长生种,好的东西那不要太多。分部大部分成员和从横滨调过来的部队都忙于这场缄默的‘战争’,作为给组织带来巨大利益获取的直接缘由人,离获得了短暂的休假时间。
没有人会来找他,这也是他算好了的。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那无形的锁链,如同深海下缠绕着手足的水草,将他愈发向下拉扯。他回忆起了那次任性的沉海,就是在那一次短暂的放松之中,他品尝到了虚假的濒死带来的安心。
即使心里深知那并非解开束缚的钥匙,可离却依旧忍不住会幻想如果真的永眠于那广阔的深海之下,他会和无数的珊瑚,沙石静默地卧在大海的温床上。渐渐地,化为一滩闪亮的星烁,或许会有一天身体的一部分盛入粉红贝母腹中,最终变为浑圆温白的珍珠。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不过赋予他血脉的生理上的双亲已经疯了,再生出个疯掉的后代也很正常吧。
他有点想念大海。
离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圣母膏像下,而后纵身一跃,借助飞速向上窜起的藤蔓和吸血鬼天生的跳跃优势,跃到了教堂尖尖的顶端。
十字架上刻着垂着脑袋留着胡子的男人的塑像,离靠着十字架半坐在尖端边沿,曲起腿,注视着不远处闪烁着流光一线的城市楼房。
他从怀里拿出那把刻着蔷薇花纹的枪,当然,是戴着手套的。
离试探性地脱下手套,指尖才触及到枪身,却闪烁起了白光,灼热的痛楚从接触的皮肤处传入神经纤维,最终传递到大脑。
好吧,虽然玖兰家偶尔的确会出现能使用猎人武器的后代,但显然他并不属于那个例外。
唉,离叹了口气。
这把枪是需要吸食血液来驱动的,他带着手套是无法使用的。
难不成他得找个人类来让对方对自己开一枪吗。
他一跃而下,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前走。离的眸光忽然一凝,顷刻间,原本温顺地攀附在地面上的藤蔓迅速地生长抽条,化作利器向着后方急速地攻去。
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泡泡,轻轻一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空寂的道路上依旧只有风吹过树叶和衣摆发出的綷縩声。
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银发少年缓慢地转过头。
瑰丽的玫红宝石撞入一片熟悉而深幽的鸢色之湖,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在对视。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卷发男人唇角依旧浮动着习惯性的笑容,只是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
“离似乎很惊讶,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吗。”
果然……
“一半的概率,你会来找我。”离依旧端着那波澜不兴的口吻,眼眸透出来的是一贯以来的波澜不惊,“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会在这里的。”
“很简单的啦,猜测离的想法这种事,就像入水一样寻常呢。”
太宰治的口吻依旧带着点诙谐的味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愈发鼓噪的心脏在他的胸膛中激烈地跳动,想要把面前的少年死死地抓在怀里的冲动。
“从一开始,离的目的就根本与所谓的父母无关,与吸血鬼无关,与复仇无关。”
深夜的寒风夹携着寒意吹入袖口,皮肤上的纤毛冷颤着缩在一起。离握着那支枪,微妙的神色闪过眸底,之后下意识地提了提唇角。
“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把枪。”太宰治往前走了一步,“这把可以杀死永生纯血种的枪。”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会被太宰治察觉到端倪的准备,毕竟世界上再无人像他一样,如此深入地了解自己。翻涌的思绪如同浪潮在大脑中冲刷而过,似乎想要避开那双深幽地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眼,他把目光稍微偏移到了天际边的明月。
“亲爱的离,这不是重点。”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从他身上传来的,冷彻骨髓的寒意扑面而来,“重点是,离还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