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沙盘之前,杨烈手持一根细长的指示棍,点向洺州城外的无数面挂蓝色小旗的地方,平静的介绍说:“诸位袍泽,经过多日的打探,目前,围困在洺州城外的契丹人,计有三万余人。契丹人十分狡猾,采取的是围三缺一的策略,显然是想诱使守军弃城而逃,然后半道劫杀之。”
折云水目不转睛的盯在军用沙盘之上,他注意到,遍布于沙盘一隅的蓝色小旗附近,皆有一个异常醒目的古怪符号,或是a12,或为b30。
折家的后起将星,共有两人,一为折云水,一为折勇山,皆是折从阮隔房的孙辈。
此次出兵,折勇山跟着折德扆留守府州,折云水则来了洺州。
经过深入的观察之后,折云水有了个惊人的发现,整个沙盘被人分割成了无数个四四方方的小方框,每个方框之中都有一个古怪的符号。
折云水以前从没见过类似的军用沙盘,他抓耳挠腮,始终想不透,这些符号究竟代表的是个啥意思?
上次,李中易率兵主动出击大漠,救府州折家与水火之中的同时,彻底征服了整个党项族。
当时,两军会师之后,折云水没有进入过李中易的大帐,自然不太清楚军用沙盘的奥妙。
此时此刻,曾任灵州军低级军官的折御寇,望着详细到连水井位置都一一标明的军用舆图,不由瞠目结舌。
这才多久啊。李中易竟然搞到了河北、河南的作战地形全图,可想而知,这位李大帅在暗中做了多少的准备?
折御寇忽然想起临回府州之前,折赛花对他的说的那番话来。“大兄,你在易郎军中待过一段时日,感觉如何?”
“人人读书习字,个个懂大局识大体,无论官、兵皆奋勇向前。”折御寇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折赛花笑道:“既是如此,将来之天下,谁之属?”
折御寇当时一阵默然,实际上,他的亲身体会告诉他自己,朝气蓬勃、纪律严明、战斗力惊人的李家军。将来必定会成就一番天大的事业。
这也是为什么,折赛花邀请折御寇到开封当联络特使,折御寇欣然同意的根本性因素。
老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折御寇这个所谓的义子在折家的地位,异常之尴尬,动辄就会得咎。还真不如远离是非之地。
详尽的军用沙盘和宽幅军用舆图的闪亮登场,把原本自信心十足的折云水,震得外焦里嫩,被迫大开眼界。
“杨都指挥使,我军在何处?”折云水迫不及待的走到沙盘旁边,视线绕着沙盘一阵乱晃。
折家将们毕竟都是粗犷的西北汉子,对于军纪方面的细节,并不是特别注重。
杨烈微微一笑。抬手指在了的一面小红旗之上,介绍说:“我军便在此处。”
折从阮看似认真的品茶,实际上,他一直默默的观察着李家军众降临的表现。
此时,立于杨烈身后的李家将们,一个个挺直腰杆,竖着耳朵,闭紧嘴巴,没人敢喘半口大气。
犹如一人!这个念头,一旦浮上折从阮的心田,就再也挥之不去。
遥想数年前,李中易麾下的灵州军,虽然击败了拓拔家的党项精锐骑兵,却也有着不小的运气成分在其中。
如今,再看李家军的气象,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的惊人巨变呐。
折从阮的思绪渐渐飞远,一不留神,捧着茶盏的右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汤当即洒入手心。
折从阮不愧是久经沉浮的老政客,尽管手心处疼得钻心,却依然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低头品茶。
如果,李云潇没有一直盯在此老的身上,险些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好戏。
李家军的军议,向来是畅所欲言的风格,不过,前提却是在长官介绍完毕基本战场态势之后,大家才可以展开热烈的头脑风暴。
折云水的无礼插话,就好象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一般,从头到脚都往外冒傻气,让李家军的众位将领们看了个大笑话,这令折从阮极为不爽。
折从阮低沉的咳了一声,折云水立时醒悟过来,老脸通红,慌忙从沙盘旁边,退回到了折家将的队列之中。
李家军的将领们,仿佛都没注意到折云水的失态一般,全都默默的竖着耳朵,等候杨烈的进一步讲解。
居中而坐的李中易,不慌不忙的端盏喝茶,不动声色的倾听杨烈对于战场形势的独家分析。
类似的军议场景,在李家军之中,早已经上演过无数回,根本不足为奇。
“诸位,根据参议司同僚的集体研判,契丹人围攻洺州,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他们的真正目标应该是钱粮众多、底蕴深厚的大名府。”杨烈突然话锋一转,挑明了李家军对于局势的基本判断。“或者,是我大周国都——东京开封。”
折云水明显学乖了,他只是大瞪着两眼,死死的盯在杨烈的身上,静候下文,再不会贸然插话,以免自取其辱。
折从阮很有些吃惊,契丹人竟敢把主意打到开封府的头上,难道不怕大周各地的勤王之军,将其吃干抹净么?
李中易听到此处,淡淡的一笑,不由想起了韩匡嗣的精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