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从鲁莽里回过神,拉着张脸悻悻跑开。
冯笑下意识地要追,胳膊被很用劲地扯了一把,待回头看去,童小江的唇角肌肉已经绷得很紧:“这么想挨打?”
他声音里压着火药味,但她听出了关心,满涨的气势突然退得飞快,直到过去片刻,才讷讷地想起辩解:“人跑了。”
童小江一听更气:“你真要把人送派出所吗?”他额角挂了几滴汗,要说更多时,看对面惴惴垂下眼,情绪又了个扑空,最后只剩下闷闷地叹口气,“家事不好管,你也管不了。”
可这次话音刚落,冯笑却扬起脸,目光掠过他板直的唇沿,分毫不让地与他的撞在一块。
眼底有倔强翻涌,她将反对表露得明明白白。
这副与往日大相径庭的模样令童小江愣住,他手指无意识地一攥,耳边陡然传来声轻嘶,又回神地慌乱松手。
“小江!”任子琦适时候过来,把人拨到一旁,又冲边上偏头。
仲秋也来拉冯笑,轻声:“笑笑,小朋友出来了。”她示意着面包店的方向。
那边,小姑娘正从店里奔出来,大哭着喊妈妈。
老板娘刚在舒恬与周通的帮助下直起身,见状干脆半跪在地上拥住女儿,脸往小姑娘的肩窝伏下去,肩膀抖得不成样子。
冯笑唇抿起,鼻子发酸。
“笑笑?”耳边,仲秋不安地叫道。
她扭头扯唇角:“没事,我就看看。”
那边母女俩终于哭完,老板娘来对冯笑道谢,又硬拉着她送了个最贵的蛋糕,等打包好塞到人手里,突然犹豫道:“那个——”
冯笑看着她。
“就刚才……”老板娘手指交握,眼睛微微垂着,“我不是没想过,但女儿还小……”
辩解逐渐弱下去,却听耳边传来一句轻声:“嗯,我知道。”
老板娘抬头,见年轻女孩两侧唇角均匀地勾起,看着奇怪,却也是温柔的。于是她更真心地道了谢,把人送出店外。
听玻璃门在身后阖上,冯笑才缓缓吐出口气。
那点刻意的笑扯得累人,而更累的是得抗拒心底里的不同意。
她真的想过吗?并不是捱到所谓正确的时间,才是对她女儿好。
因这番变故,网球队的聚餐也被搅乱,仲秋本想叫冯笑过去压压惊,冯笑推说回家有事,给所有人笼统地道别,目光扫过童小江也毫无波澜。
但任子琦却还记着刚才一触即发的事态,等人走了就跑去问仲秋:“你确定你朋友没生气啊?”
“她脾气其实挺好的,今天估计是怕出事。”仲秋想了想,猜测,“可能是之前就看到小孩了。”
那种情况下,谁不怕?
童小江原本走在他们身后,闻言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街口方向。
背影几不可见,因为夜幕已经降临。
明江师范建校早,老校区占地小,后来又分别建了俩新校区,被几个居民区隔开。
冯笑准备从最近的小区横穿抄近路,快到大门口却听身后有人跑近,她侧身避让,冷不丁被身后叫了名字,扭头看去,童小江手背在身后,舒朗的五官略显紧促。
但现在,这是冯笑最不愿意见到的脸。
她紧紧嗓子:“有事?”
“刚才——”
脑中似乎蹿起一点即着的火苗,冯笑张嘴就来:“我知道你不赞同我的话,但我不会改。”顿了下,她又语速飞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我就走了。”
童小江微微错愕。
他确实还记得冯笑对于“管家事”的倔强,但毕竟只是一时闪现,他不觉得冯笑就是那种生硬的性格。
可眼下,对面唇抿得很紧,下巴绷出可见骨骼的弧形,是显而易见的防御姿态……防御他吗?
这样的认知令童小江不快,随即又有更厚重的情绪覆盖上,但他无从分辨,只得深吸口气:“我找你,是为刚才道歉。”
冯笑愣住。
童小江面不改色:“我太着急了,说话没过脑子。”
微风吹过她耳边,带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簌簌声响,仿佛心脏在颤动。
“那个人正在气头上,我是怕当时没抓住你,你会受伤。”他踌躇了一下,“至于其他,你别放心上。”
别放心上的意思——是要她不去在意,还是声明两人观念南辕北辙?
若要深入研究,以两人目前的关系可不能够,也没这个必要。
冯笑默了默,干巴巴道:“哦。”
她悄悄捻动衣角,准备离开。
却见对方从身后拿出一捧盈盈暖黄:“这个,你收下吧。”
那是路灯洒下的光影,完美掩盖了花瓣因久放而生置的颜色。
冯笑终于知道,原来刚才耳边簌簌而过的声音,并非自己的错觉。
鼻端馥郁不断,她瞧着那捧栀子花:“为什么拿它?”
声音轻轻问着,心脏却一下下地在胸腔里乱撞。
童小江怕她误会,忙道:“不是你送仲秋的那捧,我过来太着急,只有空买街口那家。”他诚恳地望向她,“对不起。”
只是……为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