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月余时间小夭猫在屋内不出,涂山璟担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日日安静的将餐食放置屋门处,又会在一旁放上不同的小玩意儿,今日是初开的桃枝,明日是寄居螺贝的螃蟹,后日又是冰晶做的茶盏。
他以这种方式提醒着小夭,自己一直在,但不想逼她太紧,觉着日后时间还长,小夭已然与他成亲,即便心中放不下相柳,她也定不会因已死的人来伤害还活着的人。
小夭的有人可依,如今以后,只会,也只有自己。
刚开始几日,小夭的确有所动摇,可已燃起的星星之火在她满是枯枝落叶的灵魂上又怎会轻易熄灭。
深山中孤独流浪的逐渐失语的二十年让她总是期盼着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因此她像个等待糖果的小孩,只要谁能每天都给她一粒,承诺永远都不离开,她就会忍不住被诱惑,纵使被拴上链子,满脑子也只有嘴里那点甜味,九尾狐就是如此这般抓住的她。
如今璟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方式是以真心付出,百依百顺,承诺永远不会离开,可又有什么区别吗?
糖果终究是别人给予的,哪天他要收回去也是轻而易举的,被多年甜蜜腐蚀的自己,那时的又是否还有当年在笼子里般,绝不认输的心气再爬起来一次呢?
相柳的离去,给她逐渐迷糊的脑子,敲了声闷棍,提醒着她,这世上有些事失去了,或许可以补救,可自己坚守的东西一旦放弃,就真的再也寻不回来了。
她不愿再被幼年求而不得的糖果束缚,像桑甜儿那样用一生去赌,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开盘。
况且,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了而已,即行此处,又何须畏惧改变,再难也不会比当初弱小时难了。
而后,小夭像是真正活过来一般,神色熠熠,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练箭,下午在药房制毒,轩辕城中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只是她的身边陪着的不再是防风邶,而是偶尔出现的幻觉。
起初璟还会惊异她如此勤奋,转念想想,小夭能转移注意力到练箭总归是好事,比闷着强,他想日日也早起陪着,小夭连忙挥手道不用,表示自己已经没事,转而说道:
“璟,若有一天,你我不在一处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要过的开心,重拾你喜欢的事物,不是因我,因别人,而是你真正从内心深处欢喜的东西。”
“小夭!”听闻此话,涂山璟神色惊慌,他没想到小夭真有离开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我了吗?”他眼含泪意,哀声道。
“……璟,我不想瞒你,也不愿欺你,只是如今你也知道我的状况,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意!真的!小夭……别离开我!我无法放手的。”
涂山璟哑着嗓子,苦涩从嘴里溢出。
“我在意,况且……” 小夭抬头望着他,黑黝黝的一双眸子仿若能看到他内心深处。
“涂山璟,你想过吗?你是真的因为喜欢我这个人,我的一切,无法放手吗?还是因为,我在你一无所有,绝望透顶时出现,你因我而再活过来,加上后来的种种,你觉得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嫌弃你,你将我视作你新生的标志,才如此不能离开我?”
看着小夭神色自若说出这话,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血液冰凉,被戳穿的痛苦让他往常温柔谦逊的眼眸暗淡无光。
他知道,自己之前终究还是沾了叶十七的光,得了她的怜悯与心疼。
他曾说过自己没有小夭想的那么好,小夭却总说他是个心软的傻子,那时他总觉得小夭即便经历如此多,嘴上强调着自己的冷血无情从不付出,内心还是天真可爱,总把他想的那般好。
原来,她不是不懂,看不透他,只不过不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