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终究还是对情爱之事太过懵懂,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
她看着璟雷打不动的带着青梅酒回来,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蒲扇,捏了朵嫩芽桃花叼在嘴里吸允着花蜜。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的璟比往常要更安静,眼神却几乎完全黏在她所在的地方。
小夭有些苦恼,再这样继续耗下去,璟估计也不能走出来,只怕要起反效果,她或许真的应该走了。
过去七年的时间里,她时不时便会外出行医,每回出门,璟都要想法子要跟着,她也随他去,只是当多了个药童,后来还会让他画些药植的图,说是希望以后出本妇孺小孩都能看懂的医书,聘他为画手,也算是给他找些别的事关注,好过天天担惊受怕她会突然消失。
有时路过青丘,小夭也会叫他回去看看,只是璟却从来不肯自己单独离开,生怕转眼就再找不见她。
她有些无奈,可叫她如以前那么心软确再也不会了,只想着是还了他愿长相伴的情与愧,等待时机成熟,自己便提出和离,放他,也是放自己自由。
小夭常想,自己当真真是与相柳同一类人,心狠又冷血,一旦决定了,任何事,情,人,都阻止不了自己的步伐。
从前行医是为了生存,更是毒是她唯一能依仗的自保手段,而用毒者,必须得知医术懂医理,何况脑子里还有那本神农本草经,她不想知道也难。
如今行医却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在娘还没有战死前,她也是很愿意去保护弱小,帮助他人的……后来自顾不暇,也就只能明哲保身的冷眼旁观这世间一切,硬壳将她的心保护得严严实实,也将她与外界隔绝,见不到他人,摸不清自己。
当她再次踏上曾经四处流浪时路过的地方,见到相似又已然不同的人与故事,她才发现,拥有能自保,不会随时被杀死的力量后,自己曾觉无法抵抗的巨大伤害,原来不过那么点儿。
看见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新天地。
大荒在瑲玹统治下,虽偶有氏族不长眼的挑衅,却再无战乱,许多乞丐孩童也不像她那时一样瘠瘦,多了余粮富裕的人,自然手里的渣碎也能流落些给他们。
这些年的生活是她从前怎么也想不到的轻松自在,心灵深处的孤独寂寞都变的微不足道了。
自从做了王姬,小夭就不缺钱,就算是离开瑲玹,她也照样还有自己的小金库,何况还有涂山璟跟着。
因此她出门都是义诊,这住个把月,那住小半年的,什么病都治,也爱挑疑难杂症研究,多年下来倒给她寻到乐趣,每治好一人,她就会给獙君送自己的大肚娃娃做件小衣裳,代表着又一个生命在她手里抵抗了命运的捉弄。
闲暇时间,小夭依旧会做不少毒药,每一份毒药,都是她的经历,以前是做成精巧吃食送给那人,现在却是一个个金雕细琢的小丸子,细看之下还有人物楼阁,颜色绚丽,仿若是一个个小世界!
色彩绚丽的毒药装在冰晶瓶中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它们是念想与心情,也是她对生活的记录,毒药的乐趣是专属于她与相柳的秘密,纵使霜雪不再,她也想与记忆中的他分享。
如今她的毒药收藏摆了整整一墙,囊括了各种稀奇古怪,刁钻生僻的用途与功效,若不小心打翻,后果不堪设想,这药房已是全大荒里数一数二的危险之地了。
璟好几次站在门口想看看小夭在干什么,都被海风飘过而带出的气息给毒倒,要不是小夭听见声音,他怕真会死,无声无息,还是这种误伤的死法。
小夭回海岛休养的日子,多半是药材用光,或是她想海底的世界了。
是的,在思念某人的时候,她总会拿着海图去海底游玩,偶尔遇见鲛人还能问声好,听听他们美妙绝伦的歌声,只是不知为何,鲛人们见到她总有些不自在,想来是从前没见过如此低微灵力的人在海底出现吧。
璟以为她是用的鱼丹紫,也不会硬随她去,只是提醒她注意时辰。
而自己拥有如海妖般的身体这事,她谁也没有说,那是相柳送给她的礼物,嗯,就算是礼物吧,反正他也没法跟她争论了。
许是因幼时酷爱戏水,加上后来身体的变化,她倒像是真正从海中出生般的如归母体,安心自在,在海底的时间,变成她唯一独处,但十分享受的时光。
喝着璟端出来的青梅酒,想到璟以为她是因为相柳的幻觉还在,导致不能安睡,每日变着法子讨好,希望她能睡个好觉,青涩味甜的口感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小夭自嘲的勾了下嘴角。
相柳的幻觉已经快半年没出现了,以前他出现,自己多半惶恐不安,心乱如麻;可现在她却是因为他不出现而难以入眠,就怕自己以后再也记不起他的样子。
那样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九命相柳也曾如谪仙般的潇洒行走于天地,俊美无双,拥有着嘴硬心软的性子,手持高超的箭术与刀意,笑的肆意,眉目桀骜,是个能让任何女子一见误终身的人。
世人只会知晓,那句冰冷冷的史书注解:
辰荣残军军师,相柳,洪江义子,九头蛇海妖,性孤僻,喜白,战死海岛,毒其绝地。
寥寥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