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花岛的那晚，小夭入海底了一趟，深海中的海怪不少，可或许是相柳的血在她体内，海中妖王的气息让海怪们闻风丧胆、不敢靠近，因而这么些年，小夭自己一人在海中也没遇见过什么危险。
静谧是水上人间与水下的中间那层阻隔，月光被拦在之上，找不到神秘幽暗海底。
不过海底的生物们也不在乎，它们反正自己的月光。
大海深处不少海植与鱼类都会发出幽幽荧光，水光拢在他们身上若鮫纱烟云，水波拉着它们舞的摇曳生姿，肉眼可见，如梦如幻。
这样的景色即使看了很多年，也依然能让人惊叹天地玄妙、不似人间的美景实际上比人间存在的还要更久远，又或者，比神族的诞生还要久。
小夭在海中如履平地，这些年她凭着海图与记忆，始终没有找到那三十七年里守护着她的大海贝。
或许，相柳连这个也毁去了，小夭自嘲的笑了笑，有点难过，这世上属于他的，自己还有机会找到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以前她总会介意自己在相柳心里一直排在很后面，洪江，恩情，道义，深山里的士兵，一切一切都比她重要，对她的好，救她的命，总会掺杂着其他的利益，觉得这个冷血的家伙根本不在乎自己。
这些年的思考与回忆，让她逐渐发现了很多事情，或者说，她终于愿意正视那些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相柳对她是利用，但很多事他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化成防风邶带她玩的那些年，教她射箭的日子，后来给她海图，一次次救她，就算是因为蛊虫，一个王姬身份，自己的承诺可助他很多事，但当初答应他的，是清水镇上的玟小六，那时相柳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他……或许还是挺在乎自己的，吧？
望着海底的海草平原，也不知道是不是相柳当初带她见到的那片，小夭恍觉醒来。
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白衣如雪的他，嬉笑怒骂的他，坚定与历史洪流对抗的他，都不会回来了，海上再也看不见那夜的雪，葫芦湖上也没了赏月的人。
他在被世界逐渐遗忘，自己的之前痛苦就像是还记得他存在的人在悲伤他的离去，可现在，她的痛苦被时间冲淡，连幻觉也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在某一天，也不再思念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名字，那时他就真正如海上雪般，消失的了无痕迹，连水渍都被大海直接吸收，就像是一场从没存在过的梦。
只是，现在她还不想向世界妥协。
小夭觉得自己像是当初的相柳，他跟着洪江，带着辰荣义军，只要他们不放弃，不妥协，不承认，辰荣国就不会被遗忘，这世上总会有人记得。
而自己只要不忘记他，还记得他，像他在时那样炼制毒药，努力练箭，在海底游历，这些他带给她的痕迹与习惯一直在。
那他，就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上曾出现过的一场冷洌风雪，用冰冷刺骨的寒保护了畏首畏尾在冬日里挣扎的花朵种子，春日的到来将他化作滋润种子的水分，迅速滋养着带着刺的蔷薇成长，即便最后一滴水都被太阳给蒸发，蔷薇纵然娇嫩，却也能凭着之前的储存开出独属她的美丽。
他们不是一次没有意义的相遇，他的存在是她找回自己的力量源泉。
天未亮，小夭便回到了木屋，乘着璟醒前就离开海岛前往陆地，一直在刻意回避回去的清水镇，是她这次的目的地。
走前她扫视了屋内将所有东西，她不会否认自己对与璟相处时的留恋与欢喜，这些都是她真实有过的情绪与经历，她很喜欢，只是她想长大了，儿时的她该走了。
小夭只背着行囊，带上几瓶毒药就拿着大肚娃娃走了，屋内所有的东西，被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