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腾的一下飞走,花粉顺着它的扑腾飘散在空中继而消失,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桑甜儿,她垂眸安静片刻,才转过头打趣说。
“六哥,你问这个是因为你也有忘不掉的人吗?是叶十七?我记得当初他总跟着你”
“……要是他就好了” 小夭自嘲的笑道,眉眼间愁绪丝缕,那份情思若真落在十七身上,此刻她便是在山海天地间与情郎畅快欢愉的长相伴,而不是坐在这小院里孤身一人的听故事。
“我想也不是他。” 桑甜儿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眼神仿若看穿一切。
“怎么说?”
“十七太顺着你了,那样的喜欢不是爱情,倒像是小心翼翼的主仆关系,你们后来怎么样我不清楚,但六哥你看着强势,心却软的很,对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偏见,还能教我本事,这都代表着你心思坚定,有自己的一套价值标准,凡事都习惯靠自己,虽不喜欢别人替你做主……但内心还是是慕强的,十七那样乖顺的模样你或许会喜欢一时,真正吸引你却很难。”
她说到一半便停住,伸手举起桌上已然凉透的茶水,天空中的蓝落在白色骨杯里成了青绿,因动作而荡漾的茶水撞击着杯壁,从激烈到平缓,最后只余下浅淡的波纹。
她盯着茶水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夭因还在思考前面的话也没催她,最后桑甜儿似想定了什么,才郑重开口道:
“我总感觉十七于你,就像是串子于我一般,很满意很喜欢,也愿意过一辈子,我们之间会有亲情,友情,也许还能有点甜蜜的爱恋感觉,可我内心深处却无法全然爱上他,因为感受过对另一个人的辗转反侧,不愿割舍,在乎到宁愿不开始,也不要失去,所以我知道,他们,不一样。”
小夭瞳孔颤抖,手里捏着玩的白果也被揉碎,桑甜儿此刻的敏感与透彻,让她震惊,人类总是能让她感到惊喜,脆弱寿短的生命反而更容易看透许多事物的本质。
小夭同时也惊愕桑甜儿与自己居然有如此相似的感受,或许真像是馨悦曾说的那般,每个女人生命中总会遇到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
一个符合想象适宜婚配,一个动荡不安却被灵魂渴望,而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选择更安稳不易出错的那个,然后在余生遗憾时刻频繁想起另一个。
“因爱而生怖……原来是这样。”
小夭喃喃低语,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怕相柳的出现,却在他出现时又开心放松,悸动的心早就给了答案,她却捂着耳朵装聋做哑。
天渐黑,小夭陪着桑甜儿与家人们吃完最后的晚餐,倚在床榻上对小辈们嘱咐叮嘱,屋内的悲伤与哭泣很少,多是惆怅不舍,因有好好道别,众人感觉像是桑甜儿只要出趟远门罢了,倒更将“白喜事”一词表现的淋漓尽致。
小夭靠在侧边的椅塌上望着这一切,有些从未有过的感悟与释然。
她漫长人生中的离别多是突然与茫然交融,如白日棒喝,迎头冷水,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疼痛加身,寒冷刺骨,那样的感觉让她害怕也不想再尝。
本来最厌分别的她,今日忽然意识到,若当初能在伤痛来临前,有与爱的人好好的告别,或许很多事就不会那么难以释怀。
月上树梢,屋外下起淅沥沥的小雨,身体已到极限的老妇人含笑而去,子孙亲朋聚于床前啜泣,对逝去的人来说,此刻万事都已结束,成为过去,而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一切还要继续,未来还有故事。